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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ck 5 音乐永垂不朽(2 / 2)


我下意识地反问,看见津崎的表情蒙上一层阴霾。



“还不确定是不是跟踪狂……大概在一月底的时候,我半夜睡到一半,玄关突



然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声音大到吵醒了你吗?”



“不,是轻轻敲门的声音,但我很容易被细微的声音惊醒。”



刚才津崎也说过自己比较敏感,只要一点声音就会醒过来,因此睡觉时都会关掉手机通知。我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不会发现什么微弱的敲门声,一觉到天亮。



“虽然有点可怕,但不是很让人在意吗?所以我就走到玄关打开门,结果外头没半个人。当时我以为只是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过了一个星期,又发生相同的事:半夜的敲门声与无人的玄关外头。



“真是毛骨悚然啊。”



我忍不住颤抖起来,就女性而言,这种事让人本能地感受到自身安全受到威胁。



“津崎拥有很多女粉丝。当时团员间也讨论过,该不会是有粉丝查到他家地址而跑过去,半夜吵醒津崎从远方偷看他之类的。”



佐久间说道。也因为如此,他们便称恶作剧的人为跟踪狂。



“之后呢?”



津崎一脸摸不着头绪地回答:



“第三次敲门恶作剧之后,突然间就不再出现了。结果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是谁干的。”



虽然确实有让人在意的事情,但现在是要找出发表攻击性贴文的犯人,不知道跟踪狂的真实身分就算不上是有用的情报。况且目前也很难断定发文和敲门有所关。



“还有其他可能对你们怀有恨意的人吗?”



我重新问了一次,但没得到肯定的回答。浦贺消沉地说:



“要说嫉妒之类的,毕竟是这样的世界,就算有人看不惯我们主流出道也不奇怪……但如果要指出特定人士的话,我实在想不到。”



我忍不住发出低吟。结果不但找不出可疑的人,唯一可能发文的只有团员自已,老实说我真的举双手投降了。



五味渊的脸浮现在我脑海中。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从目前的信息中推理出真相吧?然而,我也立刻想起了他转头不看我的反应,内心升起一股怒气。谁要拜托那种家伙啊!



庆功宴依旧笼罩着守灵般的气氛,团员、经纪人和石馆都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我逞强地发出豪语:



“我一定会找出真相的。乐团到底要不要解散,等那之后再来决定吧。”



7



我虽然摆出一副自信十足的样子,却不像五味渊拥有推理出真相的能力。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哎……”



我坐在《RQ》编辑部办公桌前叹了口气,也不管会不会被其他人瞧见。这时,大久保出现在我身边。



“音无,你怎么了啊?”



“主编,其实啊……



我向大久保转述了难以解决musique问题的来龙去脉。虽然在询间能否安排特辑时也大致说明过一次,但大久保听到事情没有任何进展时,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我可不会因为同情就允许做特辑的喔。”



“我已经放弃特辑了,只是无论如何都想拯救musique……”



“不是有个适合的人选吗?你每次有困难时都会拜托阿龙吧?”



我还没告诉大久保自己和五味渊闹翻的事。五味渊和大久保是朋友,我又以《RQ》编辑的身分受到五味渊不少照顾,在这样的立场下,实在没有勇气向大久保坦承



然而,也不能一直隐瞒下去。我下定决心开口:



“我和五味渊老板不久前吵了一架……



我顺势将五味渊当时对自己说的话,以及之后想道歉却遭拒绝的事都坦白说了出来。庆幸的是,大久保并未生气。



“看阿龙外表那副德性,却还是像个孩子啊。”



“真的很抱歉,明明是主编特地介绍的……”



“不用在意啦。倒是阿龙这么说你,你有任何想法吗?”



大久保指的是五味渊指责我误认为自己很了不起、看不起无名乐团这件事。



“……我认为他说的不全是错的。我确实会看对象改变说话方式,内心也认为自己在《RQ》编辑部工作是一项成就。如果被问到我是不是因此对访问对象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我也难以否定。”



所以我才去向五味渊道歉,虽然他完全不理睬我。



大久保沉默了一会,丢下一句“等我一下”后离开了我的座位。五分钟后,他



手中拿着一叠纸折了回来。



“你看一看这些。”



我接下了那叠纸,看起来是邮件内容的影印文件。



“这……”



“你是不是认为,我把连载专栏丢给你这新人后就不管事啦?”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但这话明明是大久保自己说的,他却露出一脸灰心的表情。



“你就不能多信任我一点吗……算了,那不重要。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其实每次你写的专栏刊出后,我都会向采访对象询问你的工作态度。这些是他们的回覆,都印在纸上。”



身为主编的大久保竟如此用心地为我这个菜鸟做后援,我完全不知道。



我开始读起纸上的内容。第一张是来自已解散的骤雨团员的邮件,其他还有Monoqlo City、Made In Tide和musique等,都是我至今采访过的乐团。



他们的邮件内容如下:



文章引导出乐团:最大的优点,我们非常感激。



音无小姐不只是采访而已,她将乐团的问题当成自己的事,帮我们想办法解决。



音无小姐很健谈,我们也感到很轻松。



第一次接受音乐杂志采访是和音无小姐合作真是太好了。



我们很希望能再次与音无小姐合作。



泪水夺眶而出,无法停止。大久保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模样,笑了出来。



“这实在……太狡猾了。”



我吸着鼻子抗议。大久保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拼命努力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喔。没有一封回信提到你的态度让他们感到不快。音无,你现在还觉得阿龙说的才是正确的吗?”



我说不出话来。大久保看准了我的反应,继续开口:



“阿龙确实很敏锐,懂得观察别人。但不代表他说的话都是正确的。你有自己做事的方式,我觉得你做自己就很好了。”



“主编……谢谢您。”



“明白的话,就快点让无聊的吵架闹剧落幕吧。”



我擦擦眼角,总算抬起了头。



“我试着向五味渊老板道歉了,但他不肯听我说话。”



“嗯……既然如此,就得想一个可以让你们和好的方法才行。”



“主编有什么好方法吗?”



“有喔,很简单的。只要……”



大久保传授给我的方法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我在听到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大叫出声:



“我绝对不要!”



8



隔天晚上,我刻意挑了表演结束的时间前往Legend。打开感觉比往常更沉重的大门,五味渊倚靠在吧台边抽着烟。



“五味渊老板。”



我出声搭话,五味渊没有别开脸。正当我以为他今天终于愿意听我说话时,他对着我的方向吐出浓厚的白烟。



个人真是太过分了!我内心这么想,但忍耐了下来。我像泾淋淋的小狗般摇头挥开白烟,开口说道:



“我听了Legends的唱片,就是那张‘下北传说’。”



原本眼神空洞的五味渊突然面露惊讶,我赶紧使出下一招。



“我觉得非常棒,感谢你的推荐。”



这就是大久保传授给我的泌诀。重点就是:称赞五味渊做的音乐。



当初在Live House听到五味渊的乐团表演时,他们的音乐实在逊到将我当场击倒。五味渊甚至在去年十二月硬是塞给了我一张收录十首歌、全长四十分钟的专辑唱片。那张我连碰都不敢碰、始终未拆封的唱片,昨晚我下定决心从头到尾听完了。



宛如地狱般的四十分钟。音乐逊到突破界限,中途好几次都让我想按下停止键,拿出唱片碎成两半。我的脸颊如同处在热带般燥热,身体却像位于寒带般冰冷颤抖,眼眶溢出的泪水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太煎熬了。但是,我真的听了。虽然“很棒”和“感谢”都是违心之论,至少“我听了Legends的唱片”这句话不是谎言。而且眼前只要敷衍地称赞一下就好,不会露出马脚的。



五味渊垂下眼,脸颊好像稍微变红了。他用细微到几乎要消失的声音,低声问道:



“……你觉得棒在哪里?”



“首先是歌词很真率。现在的歌词都过于花稍、太想引人注目了,五味渊老板直白的歌词引起了我的共鸣。



多亏音乐杂志编辑的工作,增进了自己对不太喜欢的音乐也能够称赞的技能。五味渊对我的发言没露出一丝怀疑



“还有吗?”



“演奏方面也相当细致,听得出来演奏者技巧高超。从吉他的声音中更是能感受到乐手的坚持。”



“然后呢?”



“再来最重要的,就是五味渊老板的歌声了,在兼具魅力和魄力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点伤感。明明你们的音乐有这么多优点,为什么不受世人青睐呢?我真是想不透。”



五味渊终于抬起了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温泉蛋,你真是太懂了!”



他突然抱住了我。我忍下内心“这是性骚扰!”的怒吼。



平常不太流露出感情的五味渊竟然这么地开心,大久保的方法实在太有效了。总算是和五味渊成功和好了……但我却感到一股复杂的心情,彷佛自己将重要的灵魂出卖给了摇滚乐的恶魔。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懂我的音乐。看来是连载专栏的工作让你更懂得分辨音乐的优劣哪。我的音乐好在哪里,你能再多和我说一些吗?”



之后整整三十分钟,我陷入言不由衷地称赞五味渊的困境之中。要是在哪里说错一句话,我为了讨好五味渊所做的辛苦就白费了。直到五味渊露出彷佛饱餐一顿般的满足表情后,我才终于切入正题。



“其实啊,我有件事想拜托身兼天才歌手和最强乐团颌导者的五味渊老板……”



“喔?有什么事这么需要我吗?真是没办法,我就特别帮你一次……你说说看吧。”



我将前天在庆功宴上听来的musique社群账号事件详细说了一次。五味渊也不再对我想帮助musique的心情做出批评或指责。



“……事情就是这样,五味渊老板发现了什么吗?”



我说到一个段落后,如此反问五味渊。他露出微妙的表情思考了一会,开口说道:



“你能叫musique的所有团员过来吗?我有件事想确认。”



要他们这么晚来到这里可能太过勉强了,我边这样想着边联络团员,结果刚好所有人都回覆可以到场。一个小时后,musique的四名团员出现在Legend。



我担心五味渊该不会突然宣布犯人就在团员之中,幸好事情并没有如此发展。五味渊只是向团员提出了要求。



“可以让我看一下你们手边的某个东西吗?”



团员全露出困惑的表情,浦贺代表大家开口:



“但是你没告诉我们要带东西出来……”



“没关系,是你们一定会带在身上的东西。”



五味渊接着说出“某个东西”是什么,也确实是他们肯定会带在身上的物品,也立刻遵照指示拿了出来。



五味渊比对了团员各自拿出的“某个东西”后,低声说:



“我想得果然没错。”



“五味渊老板,你发现了什么吗?”



五味渊点点头,他接下来的发言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



“这件事……说不定都是我害的。”



9



大家聚在Legend的那晚隔天,musique的社群账号复活了。他们发出一篇贴文,向造成大家困扰致歉,并发誓今后会谨慎地管理账号。



之后的一个星期相安无事,直到再一个星期后的某天深夜,佐久间基信传来了讯息:



音无小姐,请马上来我家一趟。地址是……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我收到讯息后通知五味渊,他立刻回覆“我立刻过去”。



我和五味渊在佐久间住的公寓前会合,找到讯息上写的房间后连门铃都没按直接开门走了进去。musique的团员全聚集在屋内,四个人围着跪坐在地上的一个人影。



我靠近他们,开口说道:



“犯人果然就是你呢。”



“……什么意思?”



刘海遮住了石馆亚美的眼睛,她声音颤抖地否认自己的罪行。



五味渊将musique聚集在Legend的那天,他要求团员出示的“某个东西”就是团员自家的钥匙。



“如果是钥匙的话,就算不事先提醒,大家确实都会带在身上没错。”



团员并未理睬恍然大悟的我,分别从皮包和口袋中掏出钥匙让五味渊看。三名男性团员的是普通的锁筒钥匙,浦贺的则是难以复制的管状钥匙。



可是,为什么要看大家的钥匙呢?我还在讶异时,却听到五味渊低声说完,“我想得果然没错”又语出惊人地自白可能是自己的错,更是惊讶得说不知道如何反应。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五味渊老板害的?钥匙和社群账号的发文到底有什么关系……”



五味渊将钥匙还给团员,开口说道:



“既然密码不可能泄漏出去、也没有可疑的登入纪录,只能合理推测贴文是从团员手边已经登入帐号的装置发表的了。”



“你果然在怀疑我们吗?”



五味渊伸手制止了试图争辩的佐久间,继续往下说:



“我不是怀疑你们,另外也没怀疑鲛岛的同居女友。我认为是别人偷偷使用了你们的装置°”



这句话让团员暂时冷静了下来,但我无法接受五味渊的说词。



“怎么办到的?文章发表的时候团员都在家里,没有其他人动他们的手机或电脑啊。”



“不一定吧?不是有些人睡着了吗?”



空气一瞬间凝结,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我无法置信地开口:



“该不会……犯人是趁团员睡着时,使用他们的装置发文的吧?”



“你说得没错,而且犯人还潜入了睡着团员的家中。”



四名团员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的表情。



“请等一下。确实文章发表的时间都刚好有一名团员在睡觉,但都是不同人啊。犯人连续潜入某个团员家的假设并不成立。”



佐久间虽然铁青着脸反驳,但他似乎也预料到五味渊的回答。



“那就代表犯人是轮流潜入各团员的家了吧?所以每篇贴文都是从不同装置发出去的,我猜八成是手机吧?”



也就是说,犯人至少潜入三个人的家:发表第一篇贴文时是佐久间、 第二次是津崎、第三次则是鲛岛。



“太胡扯了我们在睡觉时,房门可是好好地锁上的啊。”



鲛岛提出反驳,但五味渊没事般地回答:



“那就是犯人手上有备份钥匙了。”



“所有团员家的备份钥匙吗?怎么办到的?”



“不是有个机会能取得所有人的钥匙吗?”



所有人面露惊讶,五味渊又补上一句:



“所以我才说了,说不定是我害的。”



我终于想通了。



“是指表演的时候吧?通常大家在演出时都顾不到自己的贵重物品。”



我也有过在Live House上台表演的经验,相当清楚保管贵重物品对表演者来说意想不到地麻烦。我自己会将贵重物品带到舞台上或托付给值得信赖的朋友,但主要是钱包和手机而已,钥匙就不太在意了。



一般来说,Live House的后台是谁都可以进出的,有心人士确实可以从表演者丢在后台的行李中取出钥匙。



五味渊用力地点头



“犯人趁musique上台表演时前往后台,用复制粘土之类的工具取得所有团员家的备份钥匙,这并不困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由于musique主要在Legend举办表演,犯人是在这里犯案的可能性相当高。”



Legend的后台确实是所有演出乐团共享的空间,就算有非相关人士出入也不奇怪。再加上台上有乐团演出时,后台几乎不会有人,犯人有充足时间可以制作备份钥匙。



“真是这样的话,虽然最大的过错当然是犯人,但我没有妥善处理Legend表演者的贵重物品管理问题,也有责任。”



不少Live House都提倡保管贵重物品是自身的责任,因此怪到五味渊身上就太过分了。这并不只是Legend的问题,可能是Live House业界都该考量的事情。



“虽然明白了备份钥匙的推论了,但刚才要我们出示钥匙又有什么用意呢?”



浦贺歪头问道,五味渊露出锐利的目光。



“我推测身为女性的浦贺会住在安全措施完整的地方,使用的钥匙也难以复



袭,因此犯人并未潜入浦贺的家,应该说没办法侵入才对。看了你们的钥匙后,我发现自己的推测没错,才更确信犯人是使用备份钥匙潜入了团员的家。”



浦贺在三次发文的时间都醒着,犯人的确没有潜入她家,但是……



“说不定我刚好是第四个目标啊?”



五味渊坚定地摇头回答:



“如果假设犯人的手法是趁团员睡着潜入屋子操作手机的话,鲛岛比你更难成为目标。他和独居的你们不同,家里还有同居女友在。”



犯人是犯下侵入住宅罪,必定会极力避开被屋主当场发现的可能性,因此独居远比两人居住的屋子风险还低。即便如此,犯人还是先挑选有同居人的鲛岛下这表示犯人有着想潜入浦贺家却无法如愿的理由。五味渊在确认团员的钥匙后,证明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



“就算犯人进不了浦贺家,也不需要特地轮流找其他团员下手吧?只要挑某个人,一直去他家不就好了吗?”



五味渊轻松回答了佐久间的疑问:



“要是贴文都在同个人睡觉时发出的话,犯人的手法就很容易被察觉出来。为了防止手法曝光,犯人就算冒着危险也要轮流潜入其他团员的家。”



“话说回来,犯人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住址的呢?”



鲛岛脸色苍白地问道。



“只要在表演结束后偷偷尾随你们就行了吧?这并不困难。”



“那么,犯人要如何知道我们睡着了呢?”



“我想犯人是守在外面从窗户监视、等待关灯的那一刻吧?只要再稍等一段时间,住户就会睡着了。”



“就算熄灯了,也不代表人睡着了啊?”



“所以犯人敲门了啊。”



“敲门?”津崎忍不住提高声调,“ 所以和跟踪狂事件有关咯?”



“没错。犯人敲门确认屋里的人有没有反应后,才用钥匙开门潜入的。只有对声音敏感的津崎三次都被敲门声给惊醒,让犯人放弃潜入他家。以犯人的角度来看,第二次发文其实已经是第四次尝试进入津崎家了。”



“就算犯人成功潜入屋内,要如何在不吵醒团员的情况下取得手机呢?手机解锁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五味渊并非没考虑过我提出的症结。



“不管是PIN码、密码或图形锁,只要团员解锁手机时在旁边偷看并记下来就成了。指纹锁的话,就趁本人睡觉时用对方手指解锁就好。脸部辨识的难度虽然比较高……你们有人是用脸部辨识吗?”



没有人举手。四名团员中有两个人使用图形锁,另外两人是PIN码。



真相就是:犯人使用备份钥匙潜入团员家、以团员的手机发文。在场没有人提出异议。然而,犯人选择这么繁复又高风险的手法,却只是为了在社群网站发表文章,这样的执着让我不寒而栗。



浦贺支支吾吾地开口发问:



“听完你的推论……犯人来看过我们的表演,而且频繁到可以批评和我们同台演出的三组乐团。还能知道团员住哪里、 甚至看得到大家解锁手机的样子,也就是说是我们身边的人。五味渊老板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浦贺一定也对犯人的身分有头绪了吧。五味渊沉默不回答,过了一会才开口:



“我还没有证据,所以打算对犯人设下陷阱。我需要你们几个团员的帮助。”



陷阱就是:重新打开musique的账号,诱使犯人再发表一次贴文,然后让团员在家中等待犯人潜入。由于犯人没有浦质家的备份钥匙、鲛岛有同居女友、津崎则对声音很敏感,五味渊断定犯人会再次试着潜入佐久间的家。于是,逮补犯人的重大责任就落在佐久间身上。



虽然想过计划顺利成功的可能性不高,没想到犯人真的掉入了陷阱。和我们猜想的一样,犯人就是石馆亚美。



“装傻也没用。你是为了用musique的社群账号发文才潜入屋子的吧?”



在我的逼问下,维持跪坐姿势的石馆露出挣扎的表情反驳:



“我看到佐久间走进这栋公寓,因为好奇才偷看一下而已……我不知道什么社群账号的事。”



“你在操作手机时不能戴手套吧?只要好好调查,就能在潜入过的屋子里发现你的指纹,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我紧盯着她赤裸的双手说完,石馆沉默以对。话说回来,她现在已经是侵入他人住宅的现行犯,只要警察开始搜证,就能找出石馆潜入其他团员家的证据了吧。这样一来,她也无法再否认自己和发文事件无关了。



“亚美……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浦贺蹲下身子,与石馆齐平视线问道。石馆犹豫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懂为什么。我只是……很羡慕渚。”



我想起了石馆在提起浦贺时说过的那句“有点互相竞争、同时也并肩作战的心情。”



“我和诸是在高中时变得要好的。我的唱歌和吉他技巧都比较强,在观众前表



演的经验也更多,比渚还受欢迎。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浦贺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盯着石馆。



“可是,我们的立场却在不知不觉间调换了。组了musique的渚成长为当红乐团,而我则失去了女高中生这个身分的特殊性,音乐表演也变得比以前更少,最后放弃了音乐之路。时间过得越久,两人之间的差距就越来越大。”



虽然很残酷,但这种事情并不少见。音乐女神并不会对所有人都露出平等的笑容。



“但我还是打从心底支持着诸的。musique决定主流出道时,我感到像是自己的荣耀般高兴不已……同个瞬间,我也无法压抑对渚的羡慕。对渚的成功开心的自己、嫉妒到要发狂的自己,我彷佛要被撕裂成了两半……我好痛苦,想要结束这一切,不知不觉中脑内只思考着要如何摧毁musique的未来。只要musique消失,我就能从这种痛苦中解脱了。”



石馆双手撑着地板,流着泪水哽咽地说。



我环视musique的团员。他们明明可以对石馆发怒的,每个人脸上却都毫无一丝怒气,只是露出同情的表情。面对从不缺席一场表演,还会参加乐团庆功宴的石馆,不只是浦贺,连其他团员也无法狠下心对她生气吧。



石馆害得无辜的musique濒临解散,确实犯了大错。然而,我很能体会她痛苦的心情。看着石馆亚美,我觉得她可能就是走错一步后的我自己。让这样的我将石馆交给警方、结束一切骚动,这样真的好吗?



我往前踏出一步,稍微挤开浦贺,站在石馆正前方。



“我啊,以前也玩过乐团,也梦想过成为专业音乐人。”



石馆抬起泪水纵横的脸。



“虽然我的梦想没有实现,但现在成为了《RQ》的编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我在工作上得到了成就感,已经不会再看不起无法成为专业音乐人的自己了。”



我过去确实以当上 《RQ》编辑这件事安慰自己。但如果我就这样满足了,反而会开始志得意满,无法全心投入工作。大久保让我看的邮件内容,证明了我的努力成果。



“要变成什么样的人”是没有结论的。就算成为了音乐人,如果做出无聊的音乐演奏技巧也没有长进,也只会越来越看不起自己吧?不管成为什么都好,自己拥有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只有当上音乐人才会幸福,也不是成为名人、从事大家羡慕的工作才会快乐。你今后一定也能成为某种身分的人。如果有那种闲时间阻碍别人,倒不如去寻找能像音乐一样让自己沉迷其中的事,然后拼命努力看看!”



由才出社会一年的我说这种话,可能还是太嫩了,然而,石馆对我点了点头。



“是的……我会加油的。”



石馆重新对团员低头道歉。或许不能说她受到了原谅吧,但团员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我转头望向五味渊,像是在说:“怎么样啊?”



五味渊露出了微笑。



10



musique的团员虽然似乎不想将事情闹大,但考量到乐团受到的损失,也难以无罪赦免石馆。最后,石馆在浦贺的陪同下向警察自首,以侵入住宅罪移送法办。



石馆在自白中坦承备份钥匙是在Legend的后台取样的。她趁musique上台表演时潜入后台,以压模复制钥匙形状。五味渊认为这起事件自己也有责任,便在Legend增设了置物柜。



musique在社群网站上解释了攻击性贴文的真相,原先指责的网友突然风向一转,开始同情起他们来。讽刺的是,musique因为这一连串的骚动提升了知名度,发售初期成绩不佳的出道专辑开始热卖。虽然石馆一开始是想逼迫乐团解散,现在



看来,反而将musique从经济困难中解救出来。所以说,人生真是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啊。不管怎么样,好作品卖得好,自然是最棒的结果了。



因此,musique也收回了解散的决定。结果虽然要归功于五味渊,但我也算是成功将musique从解散危机中解救了出来。总而言之一切都顺利解决,真是太好了。



接着,时间来到了四月,我迎来出社会后的第二年。



“音无,过来一下。”



校稿完最新一期《RQ》的四月下旬某日,大久保把我叫去他的座位旁。



“主编,什么事?”



大久保躺在旋转椅的椅背上,向我开口:



“你的专栏会在七月交棒给新人。”



我倒抽一口气,但仔细想想,这样的安排也是理所当然。



“你今后的工作是负责更活跃的乐团和音乐人,要好好准备啊……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发着呆,连大久保“音无该不会是听无我说的话吧?”的谐音笑话都听不进耳里。



这样啊……我已经不再需要常常跑Legend了啊。



忙乱的新年度结束后来到了六月,我写完最后一篇专栏稿,出发前往Legend。



我走出下北泽站,看见等待会合的路人、贩售剧场门票的剧团成员。走过无数次的南口商店街依旧充满活力。我不经意地抬起头,满是夕阳余晖的天空如同我第一次踏进下北泽时看见的风景。



经过了一年,下北泽在车站前的开发工程下摇身一变。工程好像还没结束,所以今后还会继续改变吧。



然而,传承在下北泽各处、对音乐的热情肯定丝毫没有改变吧。我也在心底抱着如此冀望。



我搭上住商混合大楼的电梯来到三楼,推开沉重的大门。我走向今天也在观众区角落抽着烟的五味渊,深深地低下头。



“一年来感谢五味渊老板的照顾,多亏了您,我顺利结束了连载专栏的工作。”



“这样啊。”五味渊低声说道,我抬起脸。



“今后可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经常前来打扰五味渊老板。但专栏将由新人接替负责,之后或许要请您多加照顾新人也说不定,届时请再多多指教。”



五味渊吐出白烟,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不用再看到弥,我反而乐得轻松哪。”



我也笑着回答:



“我也是呢。”



我不想要就这样离开,于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尖。五味渊在抽完一整根烟的时间后,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



“……反正你也很闲吧,偶尔过来一下也无妨。”



真是不坦率的家伙!但我就是为了听到这句话,才不离开的。



“说得也是。虽然我可是忙得要命,但还是得照顾可爱的新人嘛。我想来的时候会再来的。”



我如此说道,难掩因为开心而上扬的嘴角。



虽说也可以留下来看表演,但害羞的情绪让我还是决定今天先回家。五味渊应该也和我一样吧。他没有看向我,只是猛烈地一根接一根抽着烟。



我再次向五味渊敬了礼,正要转头离开时,手提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人是大久保祥一



“喂,我是音无。”



乐团还没开始表演,我便直接接起电话。主编的声音一反平时的悠哉,听起来相当急切。



“音无,你冷静听我说。”



“好的……怎么了吗?”



我感到困惑,话筒另一端传来主编沉重的吸气声。



“新人辞职了。”



“……啥?”



“他辞职了啦。刚才交出了辞呈。我虽然想挽留,但对方似乎心意已决。”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所有音乐爱好者都如此憧憬、在数千分之一录取率下拔得头筹才能进入的《RQ》编辑部,新人竟然辞职了?而且才待了两个月而已!



“辞职的理由是什么?”



“他说是个人因素。我没仔细问,不知道详情,但肯定不是什么重大理由吧。”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RQ》 编辑这个头衔,让我自豪到甚至被五味渊认定高高在上,也曾是我人生中某段时期的心灵支柱,没想到对其他人而言是没有价值的事物。



《RQ》 编辑部只录用少数菁英,每年释出的招募名额都相当稀少,有时甚至没有名额。今年也只预定录取一名新人而已。



“音无,所以啊……”



“是的?”



“要请你再负责一年的专栏了。拜托你啦。”



电话挂断了。我像空壳般呆立在原地,五味渊惊讶地看向我。



“温泉蛋,怎么啦?”



我双手交叠在身体前方,再次向五味渊低下头。



“五味渊老板……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了!”



我抬起脸,看见烟蒂从五味渊张开的嘴中掉落在地。



今天,无论是在下北泽、其他某个城市,或是日本的某处,都有音乐人对音乐投入热情持续地努力着吧。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杂志编辑,无法帮得上太大的忙。但是,我希望这个世界能让做出美好音乐的人仰赖音乐而活。毕竟我们大家都是受到音乐的鼓舞和安慰、感受音乐带来的乐趣,一边生活着的啊。



我希望能尽自己所能,支持这些音乐人。我想为最喜爱的音乐献上人生,并且能够聆听音乐人来自灵魂的呼喊一无论是绝望、孤独、幸福、欢喜。这就是我,音无多摩子活着的意义。



虽然我还是不成熟的新手编辑,接下来也要继续努力——再怎么微小的声音,我都会用耳朵好好倾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