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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2 / 2)


  最后还是朱见深打破了这沉默,他面向正兀自出神的周贵妃,和颜悦色道:“母妃,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吃了春饼,便散了这宴会吧。”他又何尝没有看见周贵妃那有些可怕的眼神?然而这么多年来,他都已经习惯了,即使是对于他这个亲生儿子,周贵妃也是算计多于疼爱。

  周贵妃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反对自己的儿子提出的建议的。得了这宴会上仅剩的两大巨头的首肯,宫人们很快将春饼呈了上来。

  宫中春日饮宴,最后一道菜定是春饼。就算是那些爱美怕胖、不肯多吃的宫妃,也一定得吃了这最后一道菜。这里头还有吉祥的寓意: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嫩葱先出,人们尝鲜,也是有“咬春”的意思。更有传说,吃了春饼和其中所包的各种蔬菜,会使人们更加勤(芹)劳,生命更加长久(韭)。

  其实这春饼是用面米分烙制或蒸制而成的一种薄饼,合着春日里时鲜的芹菜、韭黄、菠菜炒成的合菜一同吃。

  此时放在柏芷案上的是一盆薄若蝉翼的春饼和一盘炒的香喷喷的合菜,只要将合菜放在春饼里头,卷着吃了即可。许是考虑到后宫女眷食用方便,尚膳局还将本该大若圆盘的春饼缩小了一个尺寸,显得更加娇小可爱。

  这要是平时,柏芷肯定已经香喷喷地吃了起来,只是现在...她看了一眼吃着春饼的吴王二妃,面上露出了难色。

  “柏妃,这春饼不和你胃口么?你怎么不吃呢?”柏芷这踌躇的样子偏偏被周贵妃看到了。看着这位笑盈盈、面带慈祥的周贵妃,若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恐怕真要被她这样子骗过去。只是柏芷一不是那傻姑娘,二又撞破了她和万贞儿的密谈,此刻她心里头可是跟明镜儿似的,这周贵妃,恐怕是看自己不顺眼呢!正因如此,她才这么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连自己没吃春饼都看的一清二楚吧。

  柏芷正欲开口,朱见深却突然说话了:“母妃,儿臣觉着今日这春饼内的合菜的味道似是有些奇怪,没熟吧?”说完,他煞有介事地将自己手中只吃了一口的春饼扔回了盘子内,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太子殿下此话一出,正好好地吃着春饼的吴王二妃面色一僵,也将自己手中尚未吃下的春饼放回了盘子之内。虽然这合菜明明炒的极香极脆,吃起来味道好极了,然而太子殿下都已经说不好吃了,那就...不好吃吧......

  “是么?”周贵妃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手里头的春饼,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柏芷。正欲在说什么,太子脸上的表情却越发不耐烦起来。

  太子殿下可是她日后的倚仗啊,想到这儿,周贵妃换上了一张笑脸、笑呵呵道,“既如此,那就不要吃了吧。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可不要吃坏了肚子了。本宫啊,可还指着抱孙子呢......”说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坐在太子左手边的王妃一眼,后者则娇羞地垂下了头。

  柏芷被周贵妃的直接惊呆了,这不加修饰地暗示自己属意王妃是要闹哪样?不过好歹是不用吃眼前这盘加了葱、韭黄等物的合菜了,柏芷松了一口气。然而周贵妃的下一句话又刷新了下限:“皇儿啊,天也不早了,早些回慈庆宫歇着吧,不如今日就去王妃的殿里头?本宫看这孩子不错,想来你一定是会喜欢的。”

  噗哈哈......周贵妃这是在干嘛呢......柏芷不厚道地轻笑出声:这么直接真的好么?再说了,要是太子殿下真的喜欢王妃的话,也不会一来就把她禁足了啊......怀着好奇的心思,她悄悄抬头望向斜对面的朱见深,真不知道现在太子殿下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却没想到柏芷看向朱见深的时候对方正巧也在看她,两人的眼神就这么在半空中交汇了。然而柏芷此时嘴边还噙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被板着脸的朱见深看了个正着。太子殿下的脸更黑了。

  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柏芷马上低下了头:哎哟总觉得这个样子的太子殿下好可怕啊......

  “不必了母妃,今日儿臣尚有些公务要处理,歇在书房便好。”朱见深冷冰冰的声音传到了低着头的柏芷的耳朵里。

  太子殿下现在很生气。当周贵妃让他歇到王妃宫里头的时候,他自然是愤怒的。虽说是自己的生母,可这位对自己可是没什么母子之情,只想着利用自己在后宫里头往上爬。现在她竟然还要插手自己的后院之事,这可真是令人火大!

  然而同时,太子殿下的心里头又升起了一丝丝期待。不知道听到这个,那个小姑娘会是怎样的反映呢?会不会急红了眼,害怕自己去临幸别的女人呢...?

  怀着这样子的期待,太子殿下一直注视着斜对面的那个小姑娘。岂料她听到周贵妃劝着自己去王妃殿里头的话,不但没有着急,还幸灾乐祸地笑了!最后竟然还贼兮兮地看自己的反应,就像是在看热闹似的!这可真是岂!有!此!理!!!

  玻璃心的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一片真情负予流水...恐怕自个儿还不如王女史做的膳食得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的喜欢呢!于是太子殿下的脸越来越黑。

  周贵妃本欲再劝,无奈她从来没见过她儿子的脸色这么难看过,便也只得住了口。来日方长,以后总归还会有机会的。

  天色已晚,众人恭送周贵妃离开之后,心气不顺的太子殿下先行拂袖而去,而剩下的三个小姑娘各自乘坐着自己的辇车,一路同行着回了慈庆宫。

  吴妃的辇车上,春丛看着坐的端端正正、面色平静无波的吴妃,忍不住出声埋怨:“今日贵妃娘娘竟然这么明着偏帮王妃娘娘,真是太气人了!明明您和王妃娘娘都是一同从几万秀女之中脱颖而出,奴婢瞧着那吴妃娘娘还比不上您呢!”

  “春丛,不得妄言!”吴妃出声制止了春丛的话,面色不虞,“贵妃娘娘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哎哟我的好娘娘,我瞧呀,就是您脾气太好了,平日里也不出声,贵妃娘娘才会被王妃娘娘给骗了去,对她青眼有加。若是故贵妃娘娘能知道您的好,定然会喜欢您的!”春丛苦口婆心地劝着吴妃,希望她能够在周贵妃的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第三十一章

  吴妃稍稍皱了皱眉,方才她都已经让春丛不要再继续说了,她却仍是说个不停,看来真的是自己平日里太过纵容了。脑海里面闪过方才周贵妃看着王妃的满意神情、以及那柏妃看似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吴妃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按捺住心底的怒火,她柔声开口:“春丛,这宫里头可不是一个能够随便说话的地方,你比我早进宫,这一点应该要比我清楚才是。至于王妃受到贵妃娘娘的喜爱,那自然也是她的本事。”但是即使得了周贵妃的喜欢,那又如何?不论太子的心意,这后宫里头最能说上话的,可不是她周贵妃。

  春丛听了这话,这才瘪着嘴不再说话了。

  而另一辆辇车内,王妃的贴身侍女栗绛一脸的可惜:“娘娘,本以为有贵妃娘娘出马,今日太子定然会歇在咱们殿里的呢......”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王妃神态日若地倚在靠枕上,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是我的就是我的,还能跑了不成?今日不行,明日、后日有的是机会。倒是那个柏妃......”她眼神一转,上挑的凤眼顾盼间眉目生辉,“看上去可真是挺有趣儿的呢!怨不得咱们的太子殿下对她如此上心。”此时王妃张扬美丽的样子,哪还像方才那个期期艾艾地坐在朱见深旁边、向他暗送秋波的俗气女子?

  “可是娘娘,您对太子殿下也太不上心了!”栗绛看着王妃这洒脱的样子,心中不由着急,但想到这位主子的火爆脾气,她还是和声细语地劝道,“您可别忘了进宫之前......老爷都跟您说了什么了......”

  “哎呀呀我知道了,你可真啰嗦!”王妃满不在乎地掀开了辇车的帘子,并不怎么把栗绛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的好娘娘,您就老老实实坐在辇车里头吧,小心着凉。”晚上起了风,此时王妃将那车辇的帘子掀开,登时便有风吹进了辇车之内,栗绛见状忙要伸手将那帘子放下。

  王妃伸手拍开了栗绛伸过来的手,没好气道:“现下我是连吹吹风、看看夜景都要经过你批准了么?”她上挑的凤眼闪过一丝凌厉,看得栗绛不由一怔。

  王妃见栗绛老老实实地不动了,这才继续凑近了帘子,去看外头的风景。其实现下夜色已深,夹道之内虽然亮起了一排的宫灯,然而灯光柔和,仅是看个大概的轮廓罢了,并不能看真切什么。

  “咦?”王妃突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唬的栗绛也往外看去。朦朦胧胧的夜色中,有一小队侍卫模样的人持灯笼立于夹道之下,其余人皆低头恭立、唯独带头的那人站的笔挺,看向走在她们前头的那辆辇车。

  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不知为何却感觉到此人周身浓浓的悲戚和煞气。两种本不应该一同出现的情绪,在这个男子身上融合地淋漓尽致。在这昏暗的环境中,这个身着玄色衣衫、面色模糊的男子却似光一般的存在,让人移不开眼去。

  “这是谁?”王妃突然转头看着栗绛。

  “啊?”栗绛抬头,见王妃回头之后又看着帘外那人,这才答道,“这应当是锦衣卫总指挥使大人吧。”娘娘怎么突然对外头巡逻的人感兴趣了?

  “锦衣卫?”王妃继续看向那名男子,谁料对方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转头看了过来,王妃只觉对方的眼神极其凌厉、让人不觉心惊胆颤。虽是隔着极远的距离,王妃却觉得那道眼神与自己遥遥望去的眼神相接,不知为何,她不由自主地错开了眼神。

  不知不觉马车继续前进,王妃的辇车逐渐靠近了那一支巡逻的队伍。毕竟是外男,等到距离实在太近的时候,她放下了帘子,只是心里头还惦记着自己方才看见的那一幕,久不能忘怀。

  方才那男人死盯着的,是柏妃的辇车吧?

  春日里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分明白天还是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到了夜里头,却突然下起了大雨。幸而柏芷回到清漪阁的时候,雨还刚刚开始下,并不曾淋到什么,只是一盏茶的功夫,雨势却越来越大,愣是一颗颗从天上砸了下来,即使坐在殿里头,还是能清楚地听到雨柱砸落到地上的声音。

  方才太子殿下说自己还有公务要办,先行离去,然而等到柏芷和吴、王二妃回到慈庆宫的时候,慈庆宫正殿却不曾上灯,显得黑漆漆的,显示着这慈庆宫的主人尚未回来。

  大家俱是疑惑:太子殿下究竟去了哪儿?

  一直跟在王妃身侧的栗绛疑惑出声:“莫不是今日让太子殿下心情不好,又去找那万姑姑了?”还以为太子殿下冷落了万姑姑许久、重新对姣美的小姑娘有了兴趣呢!难不成他还是改不掉这个...咳......癖好?

  王妃斜睨了一眼栗绛:“太子的去向可是你一介宫婢可随意讨论的?莫不是真的连命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