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2 / 2)
眼神已经无法再从胡桃的身体上移开了。纤细窈窕的肩膀,低调地主张着自己存在的胸脯,苗条却又不失肉感的,光润的大腿。不管哪里都十分耀眼,光是看着就会仿佛要将我的视网膜烧坏。
我强行让自己的嘴动起来,用尽最后的一丝理性对胡桃说道。
「……这种事,应该和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做才对吧」
「对我来说,前辈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在我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人哦?」
胡桃露出了着天真却又妖艳的笑容,向我靠了过来。
「还是说,那个呢? 其实对于前辈来说,我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对我来说,胡桃也一样哦。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既然这样,就没问题了嘛。这是我的决定,也是我们的意志。哪怕我们想要做的这件事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算是普通到泛滥的行为,我们也要顺从着自己的冲动两个人一起堕落下去。这是非常有价值的,我是这么觉得的」
虽说胡桃的发言有些难懂,不过,我却多少能够理解这其中的意思。
骚扰性的反抗也好,不贞的行为也好,陈腐的爱的证明也好,只要是我们凭借自身意志想要做的事,就一定有它的价值。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他人,抑或是常识,在意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随它们去吧。
胡桃慢慢地眯起了她湿润的眼睛,用手轻轻地摸着我的脸颊。
「前辈,劝您还是放弃吧」
「……啊啊,真是的,好啦,我知道了」
脖子被用手搂住,耳边被胡桃的喘息弄得痒痒的。
我被推倒在了被子上,胡桃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我的纽扣。
我的身上,感受到了确实的重量。
「呐,前辈? 到明早为止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了,到底要做到哪一步呢?」
胡桃在说出这句话时,脸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红过,我的视线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在这个八月的上旬。我人生中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实感。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夏天有时候,在太阳落山后才更热。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健全可言了。这一幕,既不是什么文字游戏,也不会再有什么转折了。
只是单纯地,我和胡桃手指交缠着,顺水推舟地做完了该做的事情。
仅此而已。
*
我是在一阵难以言喻的闷热中醒来的。
移动着视线想要确认时间,却发现平日的那个方向上并没有时钟。
阳光平静地照在陌生的木纹天花板上。
哈哈,原来如此。我将手枕到了脑后。
活生生的现实告诉我,这一切并不是梦。昨日的记忆和今天全部紧密联系了起来。
「…………」
全都想起来了。没错,我,在胡桃家过了一晚。
不,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可不是仅仅一句过了一晚就能说得清的。
……嘛,不过既然都已经发生了那也没办法了,现在再说什么都是事后诸葛了。
总之先起床吧,不开空调的话真的是热得要死。
这么想着的我决定从被窝里钻出来,但是不管怎么用力,上半身都动不了。
身体感觉非常的沉重,这么想来呼吸似乎也有些困难。怎么回事? 我的身体出什么毛病了吗?
只将头抬了起来,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在了解了当下情况的瞬间,已经半只脚踏进梦乡的我意识完全清醒了。
之所以起不来,是因为胡桃正赤裸着身体,将我的胸口当成是褥子趴在上面睡得正香。
「胡桃,喂,胡桃,快起来」
「嗯……喵……呼……」
「喂—,拜托了,快醒醒啦。我这边都起不来了」
「呼啊—……怎么了……? 已经早上了吗……?」
胡桃慢慢地支撑起上半身,在被子上用鸭子坐的姿势扑通地坐了起来。轻轻整理了一下闪耀着灰白色光芒的黑色波波头,用手背擦了擦惺忪的睡眼。
「呼喵。早安,前辈」
「……早,早安」
终于成功撑起了上半身的我,别开了视线回答道。
之所以没能面对面打招呼,主要是因为胡桃的这副打扮。
胡桃全身上下只有随意披着的一件衬衫。右肩几乎全部裸露了出来,至于大腿,则是连本不该看到的部分都差点露了出来。
这是何等的毫无防备,一大早就这么刺激,真让人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放。
……嘛,也罢,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这个,从刚才起就有件事让我很在意。
「我说胡桃,你看到我的衬衫了吗? 我记得应该是穿在身上的,现在却找不到了」
「嗯,是我穿的这件吧? 感觉肩膀那里松松垮垮的,应该是前辈的」
「那,估计应该是我的没错了……为什么胡桃会穿着啊?」
「啊—……我呢,是那种不穿衣服就睡不着觉的类型来着」
别因为这样就将睡着的人的衣服抢走啊,我要是感冒了可怎么办。
「哦? 感觉这件衬衫上面,有前辈的味道呢,嗅嗅……」
「等,等下等下,别闻啊! 住手! 快还给我!」
「啊哈哈,讨厌啦。前辈居然想要脱我身上的衣服—」
胡桃用手按住衬衫的前襟,做出了一副想要护住自己前胸的姿势。
喂,这是要闹怎样啊,摆出这样一副姿势的话,我不就没办法出手了嘛!
面对着手停在了半空,有些不知所措的我,胡桃脸上浮现出了坏笑。
「啊嘞? 怎么了? 衬衫不还了也没关系吗?」
「……别强人所难啦」
「昨天,明明都已经看了个精光了,结果现在,要脱下来却反而害羞了呢」
「……要你管」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习惯的。也许,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会感到羞耻。
胡桃独自咯咯地笑了一会后,穿着我的衬衫站了起来。
「那么,前辈成分也补充过了,差不多该起床了—」
面对着洒满阳光的窗户,胡桃举起了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前辈就请先去洗个脸吧,盥洗室就在走廊正中间的那个门上,还请随便使用。洗发水和毛巾都可以自由取用哦—」
「啊,啊啊,我知道了,谢谢」
「我就先去做早饭咯,要做点什么好呢」
胡桃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厨房走去。
临走时,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布料飞舞了起来,露出了两个柔软的白色膨胀物。
没看到内裤,胡桃似乎真的只穿了那一件衬衫。
我决定,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话说,快把衬衫还我啦。
*
洗完脸冲完澡后回到起居室,看到桌子上摆着美味的早餐。
培根和炒蛋,还有两个面包卷。旁边还放着黄油和果酱。(注:这里的炒蛋是scramble egg,也是一种西式做法)
坐到了座位上,等待着去冲澡的胡桃。
等我们两人到齐后,便开始享用早餐。拿起叉子,一边聊着诸如「软软的真好吃」抑或是「现在鸡蛋还挺贵的」这样的话题,一边吃着饭。
在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话题转到了恐怖袭击上面。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进行怎样的恐怖袭击才好呢?」
「既然我们的对手是七七扇,那么就做些半吊子的事肯定是行不通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学校发现我们是犯人……嗯—,有点难呢」
接下来,就只剩餐具的声音在喀啦喀啦地响了。光凭现在这点时间,还不足以得出结论。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看七七扇做了什么,然后再做出比七七扇更大的恐怖袭击了……虽说这么难得的机会,本来还想要抢个先手来着,有点火大啊」
「就是说啊—,我们也是有属于自己的自尊的」
话虽如此,我们也并不想要进行那种粗糙的恐怖袭击,毕竟我们最大的目的是改变这所学校来着。
「到底要进行怎样的恐怖袭击这点,还是应该根据学校状况尽快做出决定吧。或许,根据学校的现状想出对应的恐怖袭击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也就是说及时(timely)的恐怖袭击才更具有煽动性(sensational)没错吧,原来如此」
胡桃一边将面包卷塞进了嘴巴,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英文有点多,听不太懂,不过,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总之,今后也继续参加暑期讲习吧,毕竟也想要观察一下七七扇的动向」
「嗯,OK。那么,就快点吃完,早点准备一下吧」
麻利地吃完了剩下的早餐,我们便准备去上学了。
穿上了校服,收好了贵重物品,整理好自己的身体。
说句题外话,我并没有穿胡桃刚刚穿的那件,而是换了一件新的衬衫。由于夏天经常会出汗,所以我都会在书包里放上一件备用的衬衫。
这也算是托了自己在平日里就有在保持清洁感的福。
总不能穿着那件已经被两个人弄得皱皱巴巴的衬衫上学吧。
更何况那上面还散发着淫靡的香气,真正意义上的。
「我已经准备好了,前辈呢? 没有落什么东西吧?」
「我都好了,由于之前就决定好要早退了,所以行李只带了手机和钱包而已」
「说的也是,那么,差不多就出发吧」
拿起了背包,两个人一起向玄关走去。
为了不妨碍胡桃锁门,我是不是应该先一步出门呢。
这么想着,我先一步穿好鞋子,握住门把手准备出门,就在这时。
「嗯」
背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回头一看,胡桃正嘟着嘴盯着我看。
「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了吗?」
「不不不,您应该懂的吧,前辈。一路顺风的啾还没亲呢」
我不懂啊,完全就是出乎我意料的回答。
「……这种事,不是送人出门的时候才会做的吗? 我们现在是要同时出门的吧」
「哈—? 说什么蠢话呢! 那些根本就不重要!」
「那啥,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快点,前辈,嗯」
虽然一脸的怒容,不过胡桃还是再次噘起了嘴。看着副架势,是绝对不打算做出让步了。
我知道啦,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也没办法了。羞耻就羞耻吧,我亲就是了,亲还不行吗。
「好啦,我认输了,快点亲吧」
「很好,啾」
胡桃将手搭在我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面对正疑惑着为什么不是嘴对嘴的接吻的我,胡桃脸颊潮红地说道。
「想要嘴对嘴的接吻吗? 那就……敬请期待今晚吧……」
「……说什么呢」
说的好像,我今天也已经决定好要在这里住下了似的。
嘛,虽说倒也不是不行啦。
*
日子就在观察暑期讲习的样子中一天天过去,就在那不久后的某天。
正在我想着差不多要确定下一次恐怖袭击的方针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第三节课,在确认完课程进度后,好不容易终于开始上课了,就在这时。
我所在的二年五班,因为一个人的疏忽,教室里陷入了巨大的骚乱。
「……喂,喂! 你丫干什么呢」
被这位男性教师叫到的对象,是坐在我前面三个座位的男生。
我只是偷偷地看了一眼,便马上明白了他发火的原因。
这个男生打瞌睡了,而且并不是那种迷迷糊糊的程度。可能是因为连日的疲劳吧,他趴在书桌上,仿佛就像是要将课本全部盖住一般地,呼呼大睡。
原来如此,怪不得。
在支配着这所学校的歧视的法律——西高法中,打瞌睡是绝对是禁止事项中的禁止事项。
就算是态度再好的老师,也绝不会允许学生打瞌睡。
一旦发现,就会强行叫醒,然后再激烈地斥责,最后再给予某种惩罚,绝对会这样的。
去走廊罚站,禁止使用椅子,或者是跪着上课。
要只是这种程度的惩罚的话倒也还好,更过分的是有时候会被要求写检讨书。
不过实际上,到底会怎么处罚就全看老师心情了……那么,这次会如何呢。
咽下一口唾沫静静地等待着,结果眼前的事实无疑成为了我所见到过的最为凄惨的展开。
「喂,我都说了给我起来了吧你个白痴! 还想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叮叮咣咣地,教室里响起了如同迫击炮炸裂一般的轰鸣声。
情绪激动的老师仿佛横扫一般,一脚便踹开了正在睡觉的学生的桌子。
桌子到了下来,上面的课本笔记文具等也散落了一地。
失去了支撑的男学生,瞬间扑倒在了地上。
老师在乱作一团的脚边,仿佛添柴一般地又将手头的卷子撒了一地。
「你想怎么的,我问你。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来教你,结果你就这个态度?还花钱来听这个讲习,对得起父母吗?」
「……对不起」
「得了,受够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不想学的话都给我趁早滚蛋吧,一群渣滓」
老师麻利地收拾好了最低限度的行李,走下了讲台。
粗暴地推开门,就这样走出了教室。
啊—,出去了,这就出去了。又是这个展开,拒绝教课。
受够了的应该是我们才对。还打着正当性的幌子,要不要听听你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为了便于理解,我特意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
学生花钱来听你讲习,结果你却拒绝教课,对得起他们的父母吗?
要是针对中小学生的话,还勉强可以理解。为了让学生意识到不认真上课的严重性的话,拒绝教课也姑且能够算是教育手段之一。
可是,在这里的都是高中生了,他们已经具备了一定程度的独立思考能力了。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方面,他们的想法都已经固定下来了,你再拒绝教课,能怎么样呢。
更何况,这还是那种自愿参加的暑期讲习。就算是单纯地从事业的角度上将,这么做也不合适吧。
这也算是对学生发泄自己愤怒的模板手段之一了。
无非就是为了保持自己身为教师的威严罢了,真是有够无聊的……
既然老师有如同模板一般的发泄愤怒的手段,那么学生也就自然有如同模板一般的应对方式。
「……所有人,一起跟我去道歉,都跟上」
由说出这句话的年纪委员带头,二年五班的学生就好像是大名行列一般地,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出了教室。(大名行列:大名率领家臣赴江户觐见时的往返行列)
这之后就是「对不起我睡着了,以后会认真听讲的,所以请回去上课吧」……这样子没错吧?
真是受够了,这之后的展开,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这浪费的时间怎么说,算谁的啊,到底。
「夏目君,走吧」
邻座的田中同学站了起来,对我说道。
虽说打心底里觉得麻烦,不过又不能一个人留在教室里。
我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在队列的最末尾处跟着同学们。
一边走在走廊上,我一边偷偷地掏出了手机联系胡桃。
『我有个想要去做的恐怖袭击』
就在我想要将手机放回口袋的时候,胡桃立刻就给出了回信,于是我便又点开了软件。
『不要紧吗?』
……哦呀,这可真是。不是问「是什么样的」,也不是说「那就做吧」,而是在关心我说「不要紧吗」,有两下子嘛,只是这突然的关心搞得我有点措手不及。
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不自然,不过在我们心中,这却是非常合理的对话。
嘛,就算对学校有再多的不满,只要有胡桃的关心,我就肯定是没关系的啦。
*
说实话,我和胡桃的同居生活进行得非常顺利。
从第一次留宿的那天起,我和胡桃就没有吵过架,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分歧,就这样一起住在了这所老旧的古宅里。
就像是回到了应有的地方一般,我们在校外的生活进行得相当平稳。
「……已经这个时间了么」
傍晚,夕阳的余晖笼罩在远处昏暗的群山上。
我坐在檐廊上乘凉,听着远处播放的防灾广播。
这是催促小孩子回家的,这个地区特有的广播。
刚开始同居的那个时候,我在听到「好孩子现在该回家了」的时候,还会有种被训斥了的感觉,不过在连续听了一周后,也终于习惯了。
我又不是好孩子,所以就算不回家也没关系,这才是我现在的想法。
这恐怕,是在和胡桃相遇以前,根本就无法想象的事情。
该说是成长了呢,还是退化了呢。
感觉好像两边都有,又好像两边都不太对。不过,感觉这二者又应该是同时存在的,不可能只存在其中一边。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就连我自己都搞不懂。
一定是今天太累了,还是早点回家好了。
「前辈,今天有空吗—?」
我刚抬脚进到室内,就看到胡桃从厨房探出头来。
「有空啦,想让我干什么? 浴室的话已经打扫过了哦」
「啊,并不是想让你帮忙做家务啦」
明明想着先下手为强,却猜错了。那么,是有什么事吗。
正当我还在心存疑问时,胡桃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我的面前。
是穿着轻薄的衬衫和海豚裤的居家服形态。
每走一步,她黑色与灰白色相间的头发便会晃来晃去。
「唉嘿嘿,前辈,既然有空的话,就来一起玩吧」
「诶? 啊,倒是可以啦……想玩什么? 怎么个玩法?」
「笨,笨蛋。才不是什么H的事情啦」
被脸颊通红的胡桃轻轻地敲了敲肩膀。干嘛啦,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不是那种玩啦,是这个啦,这个」
胡桃说着,「锵锵—」地将藏在背后的东西拿给我看。
那是一个,从外观上来看非常花哨的袋子,看着就好像是点心的那种多样化包装的包装袋。
「怎么样,这个。我特意挑了一个大的买的!」
「……抱歉,这是啥?」
「诶,不会吧。是烟花啊,看了就知道了吧」
就算你露出这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很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
将漂浮在夜空中的大朵烟花的印象从脑海中抹去,重新凝视包装,这才对胡桃拿着的物品有了烟花的认知。我从小开始就很少有人在家,所以自然也就没机会看到这种手持烟花,就更别说放了。
「在超市里看到了,于是就顺便买了下来。看前辈的样子似乎还挺期待的?」
「嘛—,算是吧。不过以前也没玩过,所以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就是了」
「诶!?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真是难以置信」
终于将难以置信说出口了啊。
真有那么奇怪吗? 没玩过手持烟花的人,我觉得应该会有很多来着……
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我的这一幅可怜样,胡桃仿佛想要让我重新打起精神一般地咳了一声后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既然这样的话,就更应该一起放烟花了。就让我来给前辈第二次的初体验吧……啊,算上接吻的话,应该是第三次才对」
「……吵死了」
「啊哈。前辈害羞了—。好可爱—」
胡桃坏笑着,连眉毛都笑弯了。
我是不是在胡桃面前暴露了太多的弱点了……嘛,虽说并不讨厌就是了。
于是,就这样,我和胡桃开始了放烟花前的准备工作。
从檐廊出来走到外面,将周围的东西都放到角落里整理好。用塑料桶打好水,用于放完后的灭火工作,由于引起火灾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想要避免的,因此我们在周围也适当地洒上了水。
之后,话就要准备点火用的火了。将打火机靠近柱状的蜡烛。
在周围逐渐暗下来的时候,啵地点上火,小小的烛光便摇曳了起来。
这样一切就都准备完毕了。
说实话,我的确是相当期待的,不过一旁的胡桃却板着脸。
「感觉,就这么正常放的话也挺无聊的」
「……烟花难不成还有什么特殊的放法吗? 啊,比如说二刀流之类的?」
胡桃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丢下了刚开始学习放烟花的我,绕到屋后去了。
从屋后当啷当啷地拖过来的,竟然是一个一斗罐。
胡桃翻出手机查了一下什么,就开始又是敲又是开洞地改造起了这个一斗罐。
我好奇地在一旁观看着,不过胡桃的手工作业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
这个一斗罐,最终被孤零零地摆放在了院子的正中央。
「已经完成了吗? 这做的啥?」
在烛光忽明忽暗的照耀下,胡桃露出了妖艳的笑容。
「简易的焚烧炉啦,我参考网上做出来的」
「啊—,是在里面烧火的那个东西吧,倒是见过啦……不过做这个干嘛?」
「我现在要把暑假作业给一把火烧掉,就用那个火来放烟花吧」
……真的假的,就算是特殊也要有个限度吧。
胡桃从家中取来了习题册和旧报纸,一起放进了一斗罐中。
然后拿起了仅剩的一张报纸,用打火机点燃后,也放了进去。
「这样可就没办法交作业了,等暑假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办?」
「那种事,不是怎样都好吗?」
胡桃只是微微一笑,在她的身后,我看到了作业题燃烧的模样。
算式开始依次变黑,最后仿佛融化般地消失掉,只留下了飞舞的火焰。
「感觉还不错,那么,就开始放烟花吧」
胡桃从袋子中抽出了一根烟花,举到了一斗罐的上面。
烟花的前端,立刻就被点着了。咻的一声,开始发出鲜艳的光芒。
「怎么样? 请看吧,前辈! 这就是手持烟花哦!」
剧烈燃烧着的红色火焰,与生动绽开的白色火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的很漂亮。用焚烧作业的火来放烟花这种事,感觉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种很重要的仪式了。现在的这副光景,就仿佛梦幻一般。
烟花,逐渐弱了下来,最后消散了。胡桃将其扔进了塑料桶中,发出了嘶啦的声响。
「来嘛,前辈也来放嘛」
「……稍等下」
我爬上檐廊回到了家中,从书包里取出了自己的习题册。
将其揉成一团塞进了一斗罐里,火变得更旺了。
「真不愧是前辈」
胡桃露出了仿佛是坏孩子一般的,又仿佛是恋爱少女一般的,惹人怜爱的表情夸奖道。
「那么,烟花这边也准备好了,请放吧。还有很多哦」
「嗯,谢谢」
接过烟花,举到了一斗罐上。我烟花的前端,也被点燃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紧挨在院子里,燃放着手中的烟花。
硝烟的香气扑鼻而来。这就是我曾经无数次梦想过的那个夏天。
「前辈,下一次的恐怖袭击要以什么样的形式披露出来呢?」
「我想想哦,该怎么办呢。我想老师们差不多也应该不会再继续沉默下去了吧……」
「慢慢考虑就好,所幸,我们能够召开作战会议的时间还有很多」
我们的激情,并不是玩玩而已。绝对要将整个西豪高中,彻底地改变才行。
果然,还是不能让七七扇妨碍到我们。
我们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直都在聊着这样的话题。
*
『支付明细单』
由于暑期讲习的明细单计价有误,因此我们制作了正确的清单。
・合计金额
暑期讲习费 156500日元
・内含
教材费 12500日元
讲课费 86640日元
粗口费 50160日元※1
自习费 7200日元※2
※1、一节课中用于粗口,说教,以及人格否定的平均时间按22分钟计算。
※2、拒绝教课的回数按一周1~2回计算。
虽然校方宣传说参加暑期讲习要比参加课外补习班便宜将近一半,不过真是这样吗?
正常的课外补习班的讲课费,平均算下来大约是一节课1993日元。
而西豪高中的暑期讲习,除去粗口谩骂的时间后,单纯的讲课费用,平均算下来大约是一节课1894日元。
一节课的差价不过才39日元。既然这样的话,不觉得参加有着优秀讲师的优质授课的,没有了粗口等压力的课外补习班要更值吗?
*
在有了粗口广播和斩首示众的这两次恐怖袭击后,学校方面明显对我们有了戒心。
校方开始定期地检查行李,在自习时间和休息时间,也会有老师轮流在走廊里巡查,力求不让学生再做出奇怪的举动。
不过,很遗憾,这种程度的应对根本不足以应付我们——或者说,我们还没有软弱到会被这种程度的应对拖住脚步。
我们决定策划一场秘密的恐怖袭击,并付诸行动。
作战名为『粗口明细单』。
这是一场揭露宣称比课外补习班更便宜的西豪高中暑期讲习本质的恐怖袭击。
计算因粗口和叱责导致上课中止的时间,得出平均上课时间。
再根据这些数据和暑期讲习的金额,算出到底有多少钱被花在了『被骂粗口』上面,最后将其记在明细单上向全校公布,就是这样的恐怖袭击。目的就是要利用数字的魔力,来突出强调这个暑期讲习的到底有多劣质。
我们这次在这张明细单的张贴方式上下了很大功夫。
每天只贴一处,而且都贴在厕所单间或者是摆放扫除用具的柜子里面等,这种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这样一来,就会延缓老师们发现的时间,让他们不知道第一次张贴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等注意到明细单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多数的学生都已经看过了。
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制造出这样的状况。
我们花了大概一个礼拜的时间来实施这次恐怖袭击,分头将明细单一点点地贴了出去。
实际上,似乎也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在休息时间,我向邻座的田中同学问起了恐怖袭击的事情,结果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我说,田中同学,最近好像有地方贴着明细单一样的东西,这件事你知道吗?」
「啊—……嗯,好像的确有看过,就是最近引起了不小话题的那个吧」
「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贴出来的吗」
「会是什么时候呢? 我从朋友那里听到这件事时,是在前天左右来着……」
看着一脸困惑的田中同学,我确信了这次的作战是成功的。
只要隐藏住自己的存在来观察大家的反应,在日常生活中就不乏会听到「果然五万日元的粗口听起来就是不一样」,「要不我们明年也一起参加课外补习班吧」之类的声音。
真是太愉快了,真希望更多的学生能够注意到这件事,然后就这样将不满和不信任感像毒药一样蔓延开去。暑期讲习什么的,干脆直接死了算了。
*
我们在被老师发现之前,就将所有的犯罪全都完成了。
周六的放学后,在自习区贴下的最后一张纸,宣告了这次的作战的结束。
确认了没人看到以后,我离开了犯罪现场。
赶紧回去吧,今天可是和胡桃两个人一起庆祝作战成功的日子。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故意选择从人流量较多的办公室前经过,走到教学楼门口。
「……嗯?」
半路上,遇到了令我有些在意的光景。
那个小个子的女老师和七七扇两个人,正并肩走在一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一副沉重的表情,感觉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严肃的气氛。
不由得用目光追了过去,结果,在意的光景迎来了令我吃惊的展开。
二人所到达的目的地,是学生指导室。
难道是七七扇做了什么坏事吗?在西豪高中,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会被叫到学生指导室,可七七扇是好班中的尖子生,这种展开按理来说应该根本不可能出现才对。
难不成是她想要进行比我们更大规模的恐怖袭击,结果被老师发现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遗憾……不过,我并没有同情她的道理。这说明她所说的让我们为之叫好的恐怖袭击什么的,也不过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的恐怖恐怖主义也不过如此。
「……不管了」
我喃喃自语着,目送着七七扇和老师离开。转过身,决定回去。
不过,在移开视线后,我马上又再次转过头去。
因为就在那两个人进入学生指导室的瞬间,有一样不容忽视的东西映入了我的眼帘。
七七扇的手中,正握着我们贴出来的粗口明细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