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亲，一副沉重的表情。好不容易考试都结束了，你在想什么呢？」



「人生。」



「这么认真是搞什么。太尼玛有趣了。」



也不知道哪里有趣，春日井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真够失礼的，难得考试结束，班会结束，我正沉浸在明天开始就是双休日的释放感当中呢。于是，准备邀请我去哪儿吗？」



「直觉不错。正打算着去卡拉OK。和之前一样，也邀请修介和心亲一起。如何？」



修介……从春日井那里听到这新鲜陌生的名字，我在一瞬间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指的是风间。



「反正很闲，我倒是无所谓。其他两人呢？」



「我已经通知心亲了，她正朝这边的教室过来。修介肯定是会来的。对吧？」



看向风间，他正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春日井。



「你为什么用名字来称呼我？」



「诶？因为修介听起来比风间帅气。你不愿意？」



「与其说是不愿意，感觉有点恶心。我完全没有和女人搞好关系的打算。所谓女人，既任性又烦人。」



「怎么，摆渣男的架子？可你是玩美少女游戏的阿宅吧？」



「画面中的女人一点都不烦。况且，在我烦躁的时候就算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也不会被弄哭。和在现实世界里的女人在级别上就不一样。」



「你那只是为交流障碍找借口而已。」



「男人从来都不用言语表达。卡拉OK我肯定是去的。正好有想唱的动漫歌曲。充满热情的旋律外加令人感动的歌词。那首歌真是不错。就像是代替我心声一样优美的曲调与词汇。让我很有同感。」



男人从来不用言语表达，刚才这是谁说的。



算了，至少表示风间也会一起去。



「久等了。」



在我们闲聊的时候，心爱也来了。



「考试怎么样？」



我如此向心爱打了声招呼，她表现出了稍显迟疑的样子。



但很快又恢复了强硬的表情。



「也就那样。」



毕竟心爱是好学生，一定万无一失。



「是要去卡拉OK是吧。这次考试比以往都辛苦，赶快轻松一下，让我把考试忘掉。」



「给你添麻烦了。」



「也不算添麻烦……不过，一起学习也很有意思。有别人在旁边的话，也就不会太过闲散。」



「哈哈，多谢了。」



我向表现的有些害羞的心爱致意感谢，和大家一起走出了教室。



然后，虽然来到了卡拉OK。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晓得。」



不知为何，只有我和心爱在卡拉OK的房间里。



一开始，在进来之前，春日井就离开了。说是母亲突然感冒卧病在床，必须要回家做家务。



『真的很抱歉，下次绝对补回来！』



进入房间之后，风间也离开了。好像是妹妹被怪男人纠缠上了，所以向品行不良的风间打来了求助电话。



『嘁，抱歉了。世界最可爱的妹妹在向我求助。好像是被怪男人纠缠了。』



话说，风间竟然有妹妹……而且他还像是妹控，真的没问题？（各种意义上）



于是，就剩我和心爱两人留在了高中生御用的价格低廉的卡拉OK包厢里。



两人独处的状况可以先不提。但现在我们没有拿着麦克风，都处于窥伺情况的状态。说实在的，非常尴尬。而且房间很狭窄，彼此间的距离很近。毕竟价格便宜。



「……你不唱吗？」



「我正想问你呢，不唱歌吗？」



「还没决定曲目。」



心爱说着，开始操作起了挑选歌曲的机械。我也跟着操作另一台相同的机器，装作挑选歌曲。



因为我原本就没想唱歌。



四个人的话，一般会由别人选择曲目。根据情况，自己也可能需要稍稍加上一两首歌曲，只要懂得学会迎合气氛，就可以不用唱歌。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反正你本来就没想来唱歌的吧。」



「嗯，说的对。心爱不也是一样吗？」



「相对而言……我还是比较想唱歌的。」



「你那所谓的相对，应该也没多少积极性吧。」



「我是真的想唱。不过，在别人面前唱歌很害羞，需要鼓起勇气。况且……」



心爱看着我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况且？」



「没什么。就是很难为情。」



不知为何，心爱一副生气的样子，转向了一边。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心情不悦，但起码能够得知心爱也从未积极唱过歌。



「嗯—，那我们回去？这里是十五分钟记一次费。趁早回去也便宜，就算不勉强自己去唱歌也可以哦。」



「诶，不，只不过那样的话，花的钱就太浪费了。」



「的确有些浪费，可你不是不想唱吗？」



「我并没说不想唱。好不容易来一次……练习，对，练习一下也不错。今后说不定会被其他人邀请。」



「练习啊。」



除今天的伙伴以外，应该不会和其他人再来这里。就算班里的人邀请，我也打算尽数拒绝，感觉没有练习的必要。



不过，心爱应该不一样。



「好吧，既然心爱这么说了，那我就陪你。我原本就是那样打算的。你慢慢挑选歌曲吧。」



「诶？啊，那个，这样啊……」



我没有唱歌的必要。



「……那就选这一首。」



过了一会儿，心爱开始操作遥控。



心爱把点的歌曲在荧幕上播放，即便是对音乐不太了解的我也知晓那是人气女性偶像团体演唱的歌曲。



这首歌在三年前很流行，是某个热剧的主题歌。



「……像这样的歌曲能唱几首的话，就算突然轮到自己也能应付一下。」



「这算是处世术吧。明明还是个学生，你还真是够辛苦的。」



「有很多邀请是无法拒绝的。来，给你。」



心爱说着，递给我了麦克风。



……诶？



「悠当然也会唱的吧。我一个人唱的话，未免太害羞了。」



「不不不，我不需要练习。」



「你不是说要陪我的吗？」



「那又不是陪你一起唱的意思。」



「但是，一个人唱太害羞了。而且，让悠在一旁干等着也很别扭……不能一起吗？」



和平时强势的态度不同，心爱像是被丢弃的小猫一样，用遗憾的表情和声音向我发出询问。她不是在演戏。和她的交情那么久，我能够看出来，那是她偶尔展现出来的原本表情。她是真的在为此感到遗憾。



「好吧好吧。我陪你唱。」



「真的！？」



心爱罕见的流露出了激动的喜悦之情。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故意咳了一声，转变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接着，伴随着前奏，心爱很害羞的唱了起来。



「~~~♪」



「——诶……？」



我不由地发出了小声的惊叹。因为心爱的歌声实在是太优美动听了。



虽然心爱的声音一直都很好听，但此时优美的音色比那还要悦耳动人。



「轮到悠了哦。」



我愣了一下，连忙从心爱停下的部分开始唱了起来。由于很不熟练，再加上是女性偶像的歌曲，唱出来的声音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



「~~~♪」



话说起来，她明明说不擅长唱歌想要练习，可这——



——唱完歌曲之后，我看向了有些发呆的心爱。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只是觉得你唱歌非常好。亏你还说不擅长。」



「说的太夸张了。只是适合唱这首歌而已。好了，继续下一首吧。这个你会唱吗？」



「果然还要我唱啊……」



「当然了。难得来一次，要好好享受乐趣。」



于是乎，我们继续开始唱歌。



不过，能听到心爱的歌声，这样也不错。我心里暗暗想着，默默陪着心爱一起唱。



在来之前，我原本想找理由尽量避免唱歌。结果我们两人在卡拉OK唱了三个小时。



◆



「我说，泽渡君，你这次相当厉害啊。我本以为这次你会考出甚至无法进级的绝望成绩，明明休息了那么长时间，成绩反而提升了，连这种事都有可能发生吗？」



「既然我的成绩真的提升了，那肯定是能够发生的。」



午休时，我被班主任纸代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原本我还担心会被批评，结果纸代老师笑容满面的对我大肆表扬。



略带捉弄的语调。老师应该也是在开玩笑，其中最多也只有十分之一是她的真心话。我在学校请假了那么长时间，她一定也很担心我的成绩。



纸代老师叫我过来，是作为班主任打听确认一下我的近况。她没有随随便便涉及我的私人问题，所有的关心都恰到好处。



「不过，这次多亏有一位优秀的家庭教师。」



「嗯？泽渡君，你还雇了家庭教师？」



「呃，不是那个意思……」



这时，在距离稍远的办公桌那边，我正好看到了脑海里浮现的那位女生。



心爱正和班主任在谈论着些什么。气氛有些沉重，像是在被老师批评，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呢。



看起来谈话的内容并不愉快……



——怎么一回事？



惹老师生气了？不，似乎也不是那样。



「啊~原来如此。是那么回事。明白。泽渡君和白雪同学是邻居来着。所以就让她辅导你学习了是吧。」



「嗯，对，差不多。」



「呵呵……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纸代老师点了点头，一副恍然的样子，露出了苦笑。



「心爱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也没有什么大事。泽渡君完全不需要在意。」



虽然纸代老师这么说，但肯定还是有什么事。



而那一定也是心爱被叫到办公室的原因。



「总之，泽渡君的成绩提升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请代我向白雪同学道谢，就说班主任纸代很高兴。」



「感觉老师没必要道什么谢。」



「不不，因为班里的学生都等于是我的孩子。」



纸代老师说着，又笑了起来。



纸代老师平时十分亲切，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大人的威严……而那个印象，可能是我们对她的误解。



虽然有种被狐狸巧妙的演技欺骗般的感觉，但老师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关心学生，应该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大人。



「愧不敢当。」



对于老师的褒奖，我稍稍有些害羞，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不过，真的太好了，看来你已经几乎振作起来了。学生真是不容易，难受的时候也无法借酒消愁。我绝对无法承受那样的生活……嗯，承受不了，肯定承受不了。所以说，学生是不是很厉害？」



撤回前言，她果然是个无法作为榜样的大人。



「虽说没有那种消除伤痛的魔法，但欢乐的时光可以缓和痛苦。我既是大人，也是你们的老师，所以无法和作为学生的你用平等的立场去交流，但如果身边有那种能敞开心扉的朋友，多去依赖一下对方，也可以算是一种不错的方式。」



老师说的很对。



通过欢快的时光忘记痛苦，直到心里的伤痛愈合。那一定是最正确，也是最该效仿的方法——可那样做的同时，却又有种寂寥的感觉。



当那种寂寥感从心里消失的时候，自己最为宝贵的感情是不是也会跟着一起消失呢。我无由地对此感到不安与恐惧。



「等你长大之后陷入失落的时候，老师会请你喝一罐烧酒。到时候就来依赖一下老师吧。约好了哦。」



「如果我长大之后还记得的话，一定会那么做的。」



「不要强迫自己去铭记，也不要强迫自己去忘记。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转变为自己真正所需要的那个样子。若要将其完整承受下来，暂时的逃避也是可行的。老师就是那样每天都在喝酒。」



「……纸代老师是一位很好的老师。如果不是酒鬼，那就更好了。」



「呜呜呜呜，不要那么说。」



我向老师道了个谢，离开了办公室。



◆



「说起来，今天的午休——」



放学时，我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向心爱说起了比较在意的那件事。



「怎么了？」



「你午休去办公室了吧。你在那里和老师谈的什么？」



「……果然被你看到了。看到悠的时候，我就觉得时机实在是太差了。」



心爱不由地叹了一声气。



「我隐隐猜到了，难道是因为我导致你的成绩下降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具体谈的什么？」



心爱停下脚步，瞪着我说道。



和纸代老师的谈话——当说到我成绩的时候，她看向心爱那边一副恍然的样子露出了苦笑——根据那个反应，我才有此推测。



「只是一点点。成绩稍稍下降了一点点。又不是考出了什么糟糕的成绩。至少不会比悠还低。」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低分。」



心爱平时的成绩似乎都几乎完美……因此稍稍下降一点就会极为显眼。



不管怎么说，是我导致了心爱考试成绩下降。



「不用你道歉。而且你也别会错意，我虽然成绩下降了，但不是悠的缘故。」



「你考试不理想，难道不是因为教我学习，浪费了你学习的时间吗？我只觉得是我拖了你的后腿。」



「说要教你学习的人是我。可以算是我自作自受。而且我也没后悔。」



「……就算你这么说。」



我的这种感觉也不知该用罪恶感还是歉意来形容。



看到我的样子，心爱大声叹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我才不想让你知道。我不想让你把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我对此没有后悔。虽说这有些对不住担心我的老师。」



「可你这样」



「况且，这不是悠的错。真的。没有半点虚言。」



心爱再次进行了强调，应该是在为我考虑。



「我会加油努力，下次考试不给心爱添麻烦。争取不劳烦心爱来辅导我学习。」



「那、那个其实也无所谓。就算来依赖我也可以。」



「但是，心爱的成绩下滑会引发问题的吧？」



「所以我都说了，稍稍下降一点也没事。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等等，你就那么担心我的成绩？」



「呃，倒也不算是。」



「不算是？」



「…………」



这是怎么了。



心爱低着头，没有再回话。虽然不是担心我的成绩，却还要辅导我学习的缘由。



「……两个人的话，可以互相监视，以免偷懒。对，就是那样。就是这个理由。」



「你是在担心我一个人会偷懒？虽然也确实如此。」



「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说、说起来，在这之后你没什么要办的事吗？」



「嗯？也没什么要办的事。」



「那样的话，我可以去悠的家吗？我想立刻做考试的复习。记住这次做错的问题，下次模拟考试也能省事许多。」



「诶，心爱，考完之后你还要复习的吗？」



「不那么做的话，考试就没有意义了。虽说我也不是为了竞争而那么做的。」



「不愧是优等生，说话就是不一样。」



就这样聊着，我们来到了各自的家门前。



「我换件衣服之后就去你那边。」



心爱说着，把钥匙插进锁孔准备开门。



「——哎呀？」



门锁本该已经打开，心爱却握着门把手一脸纳闷的样子。



「忘记锁门了？」



「应该不是那样。」



「可如果不是的话——难道是小偷？」



就在心爱正准备再次用钥匙扭动门锁的时候。



房门从内部打开，心爱露出僵硬的表情，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由地拿着书包，全神戒备。紧接着，房门敞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那是位面影和心爱有些相似，身穿黑色西装的美丽女性。虽然气质很美，同时也很冰冷。不是心爱那种淡薄的感觉，用冰冷严厉来形容也完全不为过，她正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心爱。



不是小偷。我认识这位女性。她是——



「欢迎回来，心爱。」



「妈妈……」



心爱发出了低吟般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是心爱的母亲。



和心爱有几分相似的成熟女性。波浪式的美丽长发如丝绸般一直延伸到腰际。



心爱的母亲。因为是邻居，彼此当然是认识的，但感觉已经好久没和她说过话了。不过，这个人似乎对我并没有多少好感。



「久疏问候。」



尽管我主动打了招呼，心爱的母亲仅是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又看向了心爱。



竟然直接无视我。



「没有任何联络，突然就回来，这是怎么了？」



「只是想偶尔突然临时来看看你的情况。若是事前告诉你，不就不能看到你实际的生活姿态了么。」



「至于做到那种地步吗？」



心爱很是无奈地说道。



「没有哪个母亲会不担心自己的孩子。总之，站在这里说话也不像回事。我们进屋谈。」



「谈话……我和悠约好接下来要一起学习。」



心爱的母亲皱了皱眉。虽然朝我看了一眼，但很快就又转向了心爱。对她来说，我大概是被处以视而不见的状态。



「我要和你谈考试的事。你的成绩似乎下降了。」



「唉，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就是刚刚不久前听说的，我和你班主任电话联系过了。事前我都调查好每次考试成绩是哪一天出结果。」



「你以前就像这样打听我的成绩吗！？」



心爱罕见的激动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更加粗暴响亮。



「我和你说过吧。如果你的成绩下滑，我就带你去那边。」



「我不去美国。况且，我的成绩也算不上差。」



「你的成绩下滑到让老师都为你担心了。也找过你谈话吧？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于是，跟你走的话，成绩就会上升？我不会说英语，跟着由于工作不常回家的你走就一切顺利吗？」



「当今的时代，如果不会说英语，那样会很不利。所以这正是个好机会。心爱，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比起在日本微不足道的重点学校悠闲度日，去那边更高的舞台发展更好。反正有函授教育，也会为你请家庭教师。只要在那边的名牌大学毕业，就能选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了。」



「我并想要那样的人生。不要擅自决定别人的愿望。」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所以才这么说。听好了，你要在一家好公司工作，得到一份不错的工资——再找一个好的丈夫。你自己没有好的条件，那就无法找到好条件的对象，所以要为将来——」



「够了，别说了！」



心爱的喊声在公寓的走廊上响彻。



我应该是第一次听到心爱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她平时都很冷静，这大概是她反射性喊出来的。就像瓦斯容器的盖子飞出去那样，感情全部宣泄了出来。



「悠，我们走。」



「诶？去哪儿？」



心爱没有回答，用力握住我的右臂，拉着我走向了电梯。



「心爱，等等！」



她丝毫不顾母亲的呼唤，乘上了电梯。



就这样走到公寓外面，我不由地向她发问。



「于是，要去哪儿？」



「哪儿都行。」



「原来你自己都定好。啊，对了——」



「我提前说好，不要向我道歉，又不是悠的错。」



「我不是要说那个。只是在想我们要牵手到什么时候。」



「啊！」



心爱连忙松开了拉住我的手。



然后，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而害羞，她脸上泛起红潮，看向了我。



「……对不起。」



「没事，我又没生气。」



不过，没想到心爱的母亲竟然回来了。



和我一样，心爱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不过，我们和父母关系不好的原因正相反。如果把我和父母之间的感情形容为虚无的话，那心爱和她母亲之间的感情则是抵抗与过剩。



因为那是个对心爱的事过分干涉的母亲，所以无法忍受心爱的成绩下滑。



但是，即便心爱说和我没关系，发展成这种状况，果然还是我的责任。



「我们的父母，不，家人，互补一下就好了。若是合在一起，正好是个不错的家庭。」



「诶？……哈？悠你在说什么呢！」



心爱满脸通红，大声否定道。



「不是，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你到底想象了些什么？」



「诶！？……啊~……没什么！」



只不过，我那句合在一起，话语本身没有隐含太多意思，只是随便一说而已，可心爱好像是当真了。



心爱红着脸，低头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呃……该怎么说，若是心爱表现出这样的反应，再加上理解到她究竟作何想象，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害羞。



必须设法缓和这尴尬的气氛——



「对了，去那里怎么样？」



「哪里？」



「就是那里，你也很熟悉的地方。」



从住处步行五分钟左右，在并排的公寓外围有个和神社合建在一起的公园。与其说是公园，确切来说只是个安放了游戏器具的广场，游戏器具也都老旧不堪，从风干剥落下来的涂装就能看得出年代的久远。



周边地区作为住宅地区还处于开发阶段，这个地方已经被大家遗忘，就像是古老的时间遗留下来的痕迹一样。



「这里是……」



「还记得吗？以前心爱和父母吵架的时候也会来这里。」



「怎么可能忘——不，我还记得。对，记得很清楚。然后，为什么要来这里？」



「想来这里消磨一下时间。不由地就回想起以前的事，所以想要久违的过来看看。」



已经有多少年没再来过……具体记不清楚了。最后一次好像也是和心爱一起来的。似乎是初中时，我在这里告诉了她我对学姐的向往。



「我也好久没来了。虽然几年前经常来。在那种没有任何来由的，沉浸于感伤的时候。」



「说的也是，毕竟这里能让人心平气和。」



这样的话，带心爱来这里似乎并没有错。说不定对情绪不佳的心爱来说正是一个合适的地方。我随意坐在秋千上，心爱则是坐到了旁边的另一个秋千上面。我们自然而然地荡了起来，任由身体跟着秋千椅一起大幅度前后摇晃。



「就是所谓的联想记忆。听到悲伤时听过的音乐会发呆，看到酸的食物会分泌出唾液。当时的心情会像幻觉一样。对我来说，这个公园是能让心情变得温暖的地方。虽说有好一段时间没来过了。」



「难道还有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说不定和我这几年遭到心爱的疏远有所联系。



原本关系冷淡的青梅竹马。如果她所说的能让心情变得温暖的记忆是我鼓励她的那件事。同时，她疏远我的理由很可能和她不再靠近这个地方有若干关联。



不过，与我有关的回忆会成为鼓舞心爱的动力，那未免有些太过自恋，感觉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不由自主地进行想象，内心深处仿佛轻微刺痛般，衍生出一种久久无法平静的预感、推理、先兆。



「不过，我对那个已经不在意了。我现在依旧很喜欢这里。」



心爱停止了荡秋千，微笑着看向了我。



——而那只不过是万分之一可能性里面的一个小小的预测而已。



感觉没必要说出来，而且那种当作没看见反而更轻松的可能性，自己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咕~……



这时，心爱的肚子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不、不是的。刚才那不是我肚子发出的声音……不，虽然是我……是因为刚才和妈妈谈话耗费了太多能量，所以肚子饿了……刚才的那个请赶快忘记！」



「肚子饿的声音其实也没什么可害羞的。」



「但我就是害羞！」



「好吧好吧，我会忘掉的。不过，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呢。周围的天色也暗了下来……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想回家的吧？」



「当然。就算现在回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你这样不就一直都没法回家了吗？」



「……是这么回事……实在不行，就住在悠的家里……」



「啊？」



让心爱住我家？虽说是青梅竹马，但能让与我同岁的女孩子住下来吗？



我倒是无所谓，但心爱不介意吗？而且，若是被心爱的母亲看到，我该怎么解释？



「刚才那的提议还是算了！」



「……不过，毕竟接下来我们要商量该如何解决问题，肚子也都处于饥饿状态。那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个了。」



「要做的事？」



「有句俗话不是说，饿着肚子就没法打仗吗？先要填饱肚子。我们一边吃晚饭，一边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



从公园走出去一段路，有个名叫天天食堂的中华餐馆。小时候不想在家吃饭的时候经常会来这里，是一家价格实惠亲民的店铺。



「欢迎光临……哎呀，这不是悠君和小心爱嘛！！！欢迎！！！」



走进雅致的店内的瞬间，身穿旗袍的店员用带着些许口音的腔调冲我们说道。



略微偏白的长发和心爱的头发很相似，都如同绸缎一般美丽。头发上面还戴了一个发箍。



「天天，好久不见。」



「晚上好，小天。」



满面笑容并用精神饱满的问候来迎接我们的女孩子名叫凤玲天天。这个店就是她家开的，与我们同岁，从小学时代就认识，是位来自中国的女孩子。店名就是取自她的名字，她那作为店长的父母实在是太爱孩子，于是就给店铺起了这样的名字。



自从高中升入不同学校之后，虽然我只在来这家店的时候才和她聊上几句，但心爱好像似乎经常和她联系。



「悠君好久不见！！！差不多有十年了？？？小心爱……嗯—，二十年不见了？？？」



「怎么可能，今年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来过店里。」



「我上周还用PINE和你联系过了。」



「嗯嗯，是那么回事来着。好了好了，请随便坐。悠君是中式拉面加半份炒饭，小心爱要点的是豆芽拉面对吧。」



「我随便，话说这家店擅自就决定人家的菜单吗？」



「可你今天不就要点那个吗？况且天天从没见过你点其他的。」



「……嗯？是吗？」



「悠对自己太缺乏关心。小天，给我豆芽拉面就可以。」



「明白。店长，拉面加半份炒饭，还有豆芽面！」



天天走进了厨房。



我和心爱坐在吧台，然后从天天那里接过了冰水。



「于是于是，小心爱，你带悠君去卡拉OK了吗？？？」



——噗！



心爱大口把冰水喷了出来。



水沫甚至飞到了我的衣服上。



「喂，心爱，你搞什么。」



「可是小天她……好了，小天，来这边。」



「哦喵？」



心爱带天天去了店铺里面。



带我去卡拉OK……怎么一回事？



前几天去卡拉OK，感觉心爱的态度也不积极……实际内心并非是那样吗？



难道心爱以前就想和我一起去卡拉OK……？假如真是那样，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没过一会儿，心爱和天天回来了。心爱红着脸，一副害羞的样子。天天的表情则是有些尴尬。



「抱歉，悠君，刚才好像是天天的误解，记忆混乱了。就当没听到，随便忘掉吧。」



「嗯？哦，好的。」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从心爱的表现来看，应该是不想让我知道。不过，像这样故意来叮嘱，本来就等于是露馅了。



「……曾让小天听我唱过歌。练习的时候，小天也帮过忙，教了我不少。」



我还没说什么，心爱就主动开始了解释。



「说起来，天天唱歌很好来着。可是，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学唱歌？」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心血来潮。只是觉得如果突然唱歌那么好听，应该会让其他人大吃一惊。」



「那当然会大吃一惊。」



毕竟连我都有些听得入迷了。



这么说的话，心爱之所以会红着脸可能是因为害羞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可能是因为心情不佳，正在生气。



不管怎样，若是直言不讳地说出感想，感觉会让气氛变得更尴尬，于是我并没有把话说出来。



「……」



「……」



就算不说话，但气氛还是有点尴尬。



「久等了，中式拉面加半份炒饭，小心爱的是……豆芽！」



像是及时打破了那样的气氛，天天把饭端了上来。来的太及时了——我在一瞬间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可造成这气氛的人正是天天。



我们对着拉面拿起了筷子。



然后各自吃着拉面。



「这里的拉面依然既实惠又好吃。味道正好的汤汁完全融入了很有小麦风味的细面里。厚实酱香的叉烧也很对我口味。」



「你怎么开始大众点评了。」



「吃到好吃的东西，心情也会变得精神饱满。你呢，心爱？」



「就算不用特意问，我也已经精神饱满了。从刚才一开始。」



虽然声音很冷淡，但心爱的表情里带着浅浅的笑容。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我才故意进行了一下点评，似乎起到效果了。



「既然恢复精神，那太好了。等吃完饭，就要迎接决战了。」



「决战？」



「和心爱的母亲决战。」



「诶？具体要做什么呢。」



心爱有些疑惑的向我询问，其实那早已经决定好了。



虽然从公寓跑了出来，但如果不解决心爱和她母亲之间的问题，这个状况就无法改善。



尽管是心爱家的问题，可我已经牵扯进来了……另外，虽然心爱说过好几次，让我不用在意，但事情的起因还是在于心爱为了教我学习，耽误了自己的学习进度。



非要说的话，不可能不在意。



「重点是你想留在这里对吧？我也帮你劝说你母亲。虽说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可是，这和悠应该没有关系的。」



「关系是有的。如果你被你母亲带走，我会很困扰。」



「诶？你这是突然说什么！」



「约好教我做饭，你若是走了，不就没人教我了？所以很困扰。」



「……哦，哦~……真是的，别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



有什么可误会的。但这句话我没说出来。



「比起一个人，两个人更好。况且，感觉这件事只有我才能劝说得了。」



「只有悠才能劝说？」



「差不多吧。」



具体能不能行，我也没把握。



但是至少，我觉得我能够理解心爱母亲的内心。



「心爱，事前先问你一句，你母亲的性格变的这么冷淡，是自从你父亲去世之后才这样的吧？」



「……是的。」



——因为心爱的母亲也是个失去恋人的人。



◆



心爱的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先是看了看女儿，然后用尖锐的眼神瞪向了我。



「这是家人之间的问题。外人请离开。」



「妈妈，就算对方是高中生，这也太没礼貌了。你这算是大人应有的态度吗？」



「因为对方是小孩就改变态度，那才是没礼貌。对于没礼貌的人，也不需要礼貌对待。」



不愧是心爱的母亲，有其女必有其母，说出来的话都相当伤人。



不过，堂而皇之地干涉别人家里的问题，那确实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心爱的母亲所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没礼貌，但我不能离开。我是来说服您的。请把心爱留在这里，您自己单独回去。」



心爱的母亲有些不愉快的皱了皱眉。



「没必要听你说。我已经决定好了。」



听到心爱母亲的断言，还没等我再说些什么，心爱抢先开口了。



「我没打算听你的。如果你不给我生活费，那我就退学去工作。」



「我怎么可能允许你那么做。果然还是该带你走。」



喂喂，这完全就是针锋相对啊。



不过，我也预想到心爱会这么说了。毕竟她头脑比较顽固，而且讨厌自己的母亲。



她说退学去工作，应该是真心的。我本来就没想过就算心爱稍稍冷静下来，状况就能有所改善。



——正因为如此，我才决定代替她来劝说她母亲。



我双膝和额头贴地，跪了下来。



「悠！？你在做什么！？」



「拜托了。我很清楚孩子很难自立生存。所以请允许心爱留在这个家。而且，今后的分数绝对不会再下降了。」



「……为什么会这样断言？」



心爱的母亲在一瞬间有些慌乱，但很快就回以了反问。



「这次是因为辅导我学习，心爱的分数才会下降。但接下来就算没有心爱的辅导，我也没问题了。所以心爱今后的成绩不会下降。」



「等等，我都说那不是悠的错了！」



「行了，不管你怎么掩饰，实际也都是那样，当成我的错反而更加合理。」



「什么叫更合理！说到底，根本没必要向这种人低头！」



「可是，心爱至今为止都是由她抚养长大的。就算有什么不满，现在也该坦率地道歉求情。况且，现在去赚钱可是很累的哦？如果不毕业，也很难就职。」



「虽……虽然是那么回事……但你说决战，结果却要道歉求情……」



「我们只能这么做。你也是明白的吧。」



「……」



并不是有什么好办法。也并没有想到什么离奇的点子。



既然心爱至今以来的生活都是由她来负责，那就只能坦率求情了。



不，就算有其他的选项，现在也还不到做那种选择的时候。既然能够对话交流，那就应该先好好谈谈。



如果说，是心爱的母亲导致了和女儿关系的冷淡，同样也是心爱的母亲让心爱自由地留在了这个家。她应该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



「……求，你了。」



一直不说话的心爱似乎也同意了我的意见，如此说道。



经过短暂的沉默。



心爱的母亲来回看了看我和心爱，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这样搞得我像坏人一样。我只是在为心爱担心而已。」



「我知道。知道您就是那么的重视心爱。」



「所以才说了那种自以为是的话？」



「我只是觉得，如果和您站在相同的立场，应该也会这样倾尽心力。」



虽然不敢断言别人的心理，但我知道失去重要的人会有多么痛苦，也清楚会好好珍惜与那个人之间的回忆。因为太过珍惜，过于干涉，以至于成为了一种束缚。



何况，如果是和那个人爱情的结晶，那就更不放心将其丢着不管，自己单独前往海外了。



即便如此，她在不得不做如此选择的情况下，不仅承受了一个人抚养孩子的重担，同时还尽可能尊重了心爱的自主性……虽说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推测。



因此，我确信只要好好请求，她应该会答应的。



「……。果然搞得我像个坏人一样。」



心爱的母亲低声呢喃道。



「下不为例。」



「……诶？」



心爱的母亲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客厅。



「我是说，如果你下次成绩再下降，那就直接带你走。就这些。」



「这是要去哪儿？」



「我还有工作，等会谈结束之后要坐新干线。那我走了，要好好注意，别再让成绩下滑了。」



「那么说……」



「别误会。我并不是原谅你了。让毫无关系的别家孩子下跪求情，那我也不得不退让一步了。」



心爱的母亲声音里透着一些无可奈何。



看来我的想法成功传递到了。



「再就是……悠君，你」



心爱的母亲朝我看了过来。



原来她还记得我的名字。



「你和心爱是什么关系？」



「诶？我就住在隔壁，您应该知道的……」



「你为了这孩子这般不顾一切，那就是关系亲密的证据。虽说小时候经常一起玩……难道现在正互相交往？」



「妈，你在说什么！」



心爱发出了声音。



的确，在周围的人看来，会那样觉得也不奇怪。刚才也曾说过，一般人不会插嘴别人家的私事。



「最近作为邻居，作为同学，关系又变好了而已。」



「哦。」



心爱的母亲仅是应了一声，没有再继续多说，关上门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家。



……



「总之，算是勉强过关了。抱歉，你明明都说了好几次，让我别把你成绩下滑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



「真是的，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按这个状况，你根本就不需要道歉。反倒是我该向你道歉。不，应该是感谢。谢谢你，悠。」



「没什么。刚才我也说了，如果心爱不在了，我会很困扰。不过，稍稍有点不太好意思。让你看到我下跪那种丢人的一面。」



「很帅气。」



「……嗯？」



「我说你那样很帅气。所以悠你那样实在是太犯规了。」



「犯规，犯什么规啊。」



「秘密。」



以往心爱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会不明就里的自己生闷气。



但是，这次她却满面笑容。



「另外，我再说一次，我成绩下滑真的不是悠的错。全是因为我无法集中精神。」



「无法集中精神？」



「总之，就是那么回事！没别的了！」



「哦。」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不由地有些欣慰，心跳跟着加快起来。



不，不对。是那种可能变得更大了。



尽管我无法确信，但说不定



说不定，心爱对我——



……可是，就算那是真的。



我又该如何回应她的那份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