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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们的小学校(2 / 2)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喝,把我们俩吓了一跳。



“哦,家访?真还真是敬业啊。”



这位比祖父年纪还要大上一截的老人是B的园丁。据说他家代代都在B家工作。大概因为一直从事体力工作,年迈的园丁身体依然健硕,但外表看起来却没有任何攻击性,反倒给人一种质朴的感觉。



老园丁把我们请到亭子里喝茶,我们找了个借口顺利地把非法入侵的事搪塞过去后,抓住机会向老园丁打听起了B家的事。



“是啊,少爷从小就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玩。”



“刚才正好看到他一个人玩。”



“他从小就那样。”



“看起来好寂寞。”



我抓住机会套话。



“……啊,不,这个啊、”



老园丁支支吾吾起来了。



“B没有朋友,很寂寞吧?”



“是啊,他肯定很想要个朋友。”



Y也赶紧出言配合。



“……不是的,怎么说呢,其实少爷喜欢一个人。”



唔,我想了下,换上别的问题。



“不过,好在他还有父母的关爱,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诶?”



老园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还经常来学校,热心地和我讨论孩子教育的问题。”



“啊,这样啊……嗯,算是吧。”



老园丁回答得含糊其辞,继而说道:



“老爷也很清楚少爷喜欢自己独处。”



“他们要我对你家少爷放任不管,纵容,过度保护……不,说错了,他们是提议说如果我能对你家少爷更温柔点(PTA推荐用语)就好了。”



“……原来如此。”



这次老园丁露出了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也就是说——



“话说回来,你们是来见老爷的吧?”



老园丁问道。



还好他只是随口一问,要是他认真起来可就不妙了。



“嗯嗯,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现在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这样啊,正好今天老爷也不在家,只能请两位下次再来了。”



“他们不在?”



“老爷他们去赴宴了。”



B的父母是镇上的名流,应酬颇多。出席宴会,派对或去看表演几乎每次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他们今天肯定也是出去应酬社交了。



“我说,他们就这样把你家少爷丢一边?”



我用肘子轻轻撞了Y一下,注意言辞啊。



不过,老园丁毫不在意Y的言辞。



“一直都是这样的……”



老园丁疲惫地说道,然后站了起来,看来是要送客了。



最后是要去C的家。



听说C家是农户,但去到一看,我们都吓了一跳。



街道上一栋栋简朴的小别墅鳞次栉比,石板小道纵横交错。这里家家户户都带有用木栅栏围起的小院,每个院子都修整得颇具创意,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甚得我心。



在这条童话般的街道上,只有C一家脏乱得像垃圾堆。



“啊,脏死了。”



“相当的脏。”



明明C家的房子跟周围的一样,可院子里的却不见一朵鲜花,只有成堆的生锈废铁和鼓胀的垃圾袋。



“看这院子就能猜到她家里是怎么样了。”



Y厌恶似地说道。



“大概是在农忙,没时间处理吧……?”



“再怎么是忙,这也太过分了吧。”



我们正站在院子旁讨论着,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垃圾屋里走了出来。



“是C的妈妈,快躲起来。”



由于已经有过经验,所以这次我们不慌不忙地藏身到了建筑背面。



C妈妈手里拿着个酒瓶子,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看来是喝醉了。



“她家男人啊,在外面养有女人,离家出走了,嘻嘻嘻。”



一个不认识的八卦大妈出现在了身后。



“阿姨,再详细点。”



Y毫不胆怯地上前询问。



大妈闻言双眼一睁,仿佛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嘻嘻嘻,她家男人花心得很,丢下老婆出去找女人了!”



“这不一点新情报都没有么。”



仔细一看,那大妈手里也拿着一个扁酒壶。



“这村里的人都是酒鬼吗?”



“看来是的。”



“这样啊。”



“一点都不童话。”



“先不说这个,难道就没有更多的情报吗?她家男人说的是那个教育狂爸爸?那样的人会丢下孩子出去鬼混?”



“你们有所不知,他是那孩子的第四个,还是第五个爸爸。在那家里这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大妈喝了口酒,笑了起来。



“她家被诅咒了。咒具说不准就混在那堆垃圾里。”



“所以院子才会这么乱吗?”



“那一看就是不干家务吧。”



“阿姨,那家还有个女儿是吧?”



“是啊。她大概是受不了那对父母吧,前不久离家出走了,随便找了栋空房子住下了。”



那C现在是独居?



“就我所见,那女人找的全都是些不检点的男人。居然还有这种女人,还真是没救了。嘻嘻嘻。”



大妈嬉笑着走开了。



留下我和Y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就是说……”



虽然三家的情况各不相同……但总的来说就是,



“放弃抚养孩子?”



还有其他原因导致八岁的孩童学坏吗?



“这该怎么办?”



“这是个问题。”



我无精打采地回了Y一句。



我们走在夕阳染红的砂石路上,心不在焉地朝事务所走去。



我走起路来也是有气无力的,大概是因为事情还没解决让我耿耿于怀吧。



即便调查了孩子们的家庭情况,也改善不了任何现状。



这三家人应该属于轻度放弃抚养。



因此,孩子们才会在情操方面出问题。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不得什么严重的问题……”



“我们也没法轻易介入,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Y双手枕在脑后,事不关已似地说道。



在如今这时代,不少人都过着单调的生活。



老师也不过是我们的副业罢了。



让儿童健康成长并不是我们的主要研究问题。



“可是,为什么放弃抚养的家长会为了孩子的事几次三番跑到学校里大闹?”



“我也完全搞不懂。”



这也算是他们的家务事吧。



“该怎么办啊。”



要是这三个孩子都跟妖精扯上关系的话,事情就简单了。



“看来只能按原定计划行动了吧?”



“嗯,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三个熊孩子凑到一起只会闹翻天,于是只能离间他们的关系,破坏他们的团结,至少让他们变得听话一点。这就是我们原本的计划。



“可我觉得用这种手段对付几个生在问题家庭的孩子太不像样了。”



感觉我们的做法比他们父母提出种种不合理要求要的行为还要残忍。



“……换而言之,要是能让他们各自为政就没必要离间了。”



“正因为做不到,所以才会有这个作战计划。”



“也是呢。继续作战吧。”



“可以是可以,但怎么做?”



“基本上按原计划进行。不过,我们在观察一下那三个孩子吧。到时候再决定是否要更改作战。”



也就是说保留意见,暂且观察。



无法释然的时候最好还是先静下心来做自己能做的事。



“……遵命,BOSS。”



“吵死了,你个小四眼!关你毛事啊!”



“丑八怪别用你那脏手摸我,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你个单细胞笨蛋闭嘴!我要开反省大会!”



“你们几个,现在给我翻开课本第二十四页!”



他们三个吵架时老师虽然不会受到波及,但课也没法上了。



“……啊,累死了。”



白忙活了一上午,拖着疲惫之躯回到事务所后还不得不完成调停官的本职工作,令人喘不过气的高压让我彻底麻木了。



我大概就是因此才会露出一副疲惫不堪的表情。



我的脑袋已经一片浆糊了,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正半张着嘴,仿佛解脱了一样。解脱之后肉体会怎样?能一起带走吗?还是说会留在现世,被别的什么东西(大概是非人类)占据,继续过着平淡的日常生活?这么说来,妖精好像能毫无阻碍地进入物质内部,但实际真的如肉眼所见那样吗,或者那只是把现象置换成我们能够认知的表现?不,我本就不该认为我们能正确地认知妖精引发的现象本身……这一酷似真理的结论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在疲劳时就净会胡思乱想。不过,这种思考通常都不会在脑海中留下印象。



……我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助手一脸担心地端着红茶走了过来。



“谢谢,我没事,只是疲于思考学生们的人际关系罢了。”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庆幸那不是自己的人际关系。



这也算是老师特有的烦恼吧。当然,我只会去烦恼教师职责范围内的事,该监护人去烦恼的事我可没打算多管。但这两者间的界线太模糊了,一思考起来就想睡觉,让我很无奈。



“……”



助手战战兢兢递了本素描本(这是第几十本了?)给我。



“诶?给我看的?”



我翻开最新的那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一则令我惊讶的情报。



J NEWS



“A喜欢C。”



“诶,真的假的?”



我一下子睡意全无。



“原来这样啊,我都没注意到。”



站在我身后的Y愣愣地嘀咕了一声。



“你来了啊。”



“刚到……我们先理清一下状况吧。”



Y在素描纸的空白处写上了A和C两个字母,然后在两者间加了个箭头,再附上文字说明。



A→(喜欢)→B



“唔……不过,这消息当真?”



“仔细一想,似乎有这样的迹象。”



“真亏你能注意到……”



明明助手跟孩子接触的时间连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估计是他对这种事出奇地敏锐吧。



……我突然感觉一阵焦虑,就像被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追赶一样,慌忙将精神集中到眼前的素描本上。



“A好像确实很少骂C……或许真的是这样。”



“有时他还会为了掩饰害羞而冲C大喝。越来越可疑了啊。”



我问助手还有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



助手犹豫了一下之后,毫无自信地在素描纸上加了一条新关系线。



C→(大概喜欢)→B



我和Y不禁同时发出惊呼:“really?!”



“诶,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A喜欢的C喜欢B吧?”



“怎么会有如此残酷的事!这不成了单向车道么!”



“冷静点。你想想,C有说过要B开反省大会吗?”



我整个人如遭电击。



“……一次都没有。”



我们三人无言地盯着素描本。



助手翻开新的一页,写上整理过后的关系。



A→(喜欢)→C→(喜欢)→B



“其实啊,我也注意到了一件事。”



Y一脸为难地开口说道。



“关于这件事的?”



“我也不知道,我脑子有点乱,无法自己判断。我先写下来吧。”



Y拿起马克笔,在单向车道关系图上画了个反方向的箭头,即:



C→(讨厌)→A



“唔。”



Y一写出来,我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还有一点。”



B→(讨厌)→C



“唔。”



仔细一想,在反省大会上C总是找A或我的茬。



告发喜欢的人吗?



这太不合常理了。至少我和她之间还没构筑起任何的信任关系。最后,我的结论是,她只是在故意惹自己讨厌的人不快罢了。



“其实,还有一点,这是最后一点了。”



A→(讨厌)→B



“确实如此。”



“不过,这也算是盲点了吧?”



助手看透了他们之间的爱慕关系,而Y则看穿了他们之间的厌恶关系。



感觉这样根本就没有如实地反应出人性。



我整理了一下新情报,以ABC三个字母为顶点,相互间用箭头相连,构成一个三角形。



这福图看起来应该更直观,具体关系就是这个样子(请务必自己画出来看一下,那样更显浅易懂)。



箭头方向“讨厌”



A←C←B←A(三角循环)



箭头方向“喜欢”



A→C→B



“基本都是被喜欢的人讨厌啊。”



Y说道。



这无情的人际关系大概给助手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看后露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



“……我们吃午饭吧。”



“我说,难道A是在妒忌B?”



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三文治Y碰都没碰,她一直就盯着素描本看,然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诶?你是说因为C喜欢B?”



“没错,没错。”



确实,男生(A)一旦得知自己喜欢的女生(C)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男生(B),很容易就会对那个男生(B)产生敌意。这是极其常见的妒忌产生过程。



“这观点挺有趣的嘛。”



我们明明只有三个人,居然能发掘出如此多的观点。



“这么一来,C讨厌A也不无道理了。”



Y拿起一块三文治,正要往嘴里送,却突然停了下来,如此说道。



“不过,C单纯只是讨厌粗鲁的男孩子这一解释也说得通。要分辨出哪些推测是真的,哪些推测是臆测还真是困难啊。……话说,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吃?”



Y陷入了沉思?



随后,她无视了我的提问,神色冷静地说道:



“……今天再去侦查一下吧。”



“那,要调查谁?”



A,Y果断地说道。



虽然已经放学很长一段时间了,可A似乎还留在文化中心内。



我有时会看到A放学后仍留在中心内,拿出一块家里带来的抹着花生酱的派草草吃掉,然后在中心内四处晃荡。



反正中心有八成房间都无人使用,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我也没去管他。但另外的两人也渐渐露出了留校的苗头,总的来说,就是不想马上回家。



A逐一探索起中心内的空房间,时而窥探一下房间内的管道,时而把玩一下丢在房间里的破烂。



“发现A了。那,接下来?”



“等。今天B和C都留在了中心里。让他们自由行动或许会发生碰撞。”



碰撞马上就发生了。



探险中的A和C在拐角处撞了个满怀。



“呀!”



C嘴里叼着一块派,一撞之下派抹着橘子酱那面朝下掉到了地上。



“抱,抱歉。你也留下来了啊……我也是,我在探险……”



“……”



C冷冷地看了眼掉在地上的派,然后看向A。



“我在那边,发现了一件挺好玩的东西——”



A话刚说到一半,肚子就吃了C的一拳。



他发出一声呻吟蹲到了地上。



C瞥了眼被自己一拳打趴的同学,气冲冲地离开了。



“……小孩子这种生物还真是残忍啊。虽然我早就体会过了。”



“……这点小打小闹不就相当于赶走脸上的虫子么。虽然我也早就见识过了。”



这就是早已体验过人性阴暗的我们的感想。



好戏看完,我正要上前关心一下受伤的A,Y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刚才那也是妒忌吧。”



“啊?”



“我还想再看一场好戏。”



“你是说还没轮到我们出场?”



Y无言地点了点头。我只好无奈地重新躲到暗处,不过我感觉Y想看的场面肯定不是我所乐见的。



蹲在地上的A站了起来,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走开了。明明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却满脸的愁容,看来这事对他打击不小。



“……好可怜。”



“我说过不要带入感情的吧?再忍一下吧。”



“你想让他和B见面吧?”



“哦,你发现了?注意到了?”



“算是吧。”



在那副三角关系图中,箭头顺时针方向是喜欢,逆时针方向是讨厌,空白的地方只有一处,而且Y还表现得这么兴奋,很容易就能猜到。



十分钟不到,身心俱伤的A遭遇了同样在四处探索的B。



“怎么了,你也留下来了啊……”



“衣服,好脏。”



“啊……刚刚摔了一下。”



B走到A身边,帮他拍落身上的灰尘。



“不用了,别碰我。”



“没必要这么讨厌我吧。”



“我就是讨厌你怎么了。”



“……”



可以明显看到B眼中燃起了一股黑暗的感情。



他继续默默地帮A拍掉身上的灰尘,A再次拒绝,B不禁跟他较起劲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两人一阵你推我搡后,体格占优的B将A按在了墙上。



Y拿出笔记本奋笔疾书起来。



“你在记录些什么?”



“有些东西要记一下。”



“不过,身为老师我们理应出面阻止吧。”



“不要管他们,最好一直看下去。”



“看两个八岁的孩子打到最后?!”



“反正我们俩都等了十分钟了。身为老师就应该一直看到底,看看会发生些什么吧。”



“可A不愿意啊!”



“异性恋者会有所抗拒很正常。”



这人已经没救了。



另一边,局势已危急万分,两个少年几乎脸贴着脸,一言不发地互相瞪着对方,随时可能爆发。



“放开我,恶心死了。”



A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仿佛已经放弃了。



B紧紧地抓着A的双手,愤怒和羞耻两种表情在他脸上来回变换,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办。他内心挣扎了一阵之后——现在可不是站在一边解说的时候。



“啊,慢着!”



我无视Y的劝止,从墙角跑了出去。



“你们俩——给我住手!我们学校绝不认可不纯洁的同性交往!”



A和B吓了一跳,看向我这边。



就在这时。



他们身边突然刮起一阵风,把我吹向后方。



“诶?!”



我双脚离地,身体轻飘飘地向后飞去。



身体的无重力状态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后就自然地往下掉,我的双脚再次踏在地面上。Y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扯到后面。



我们俩躲过风压,藏在了拐角处。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童话性的事态。”



“不是事故?”



“是事态。”



会对公众造成伤害的事件称之为事故,情况没有事故严重,有办法应对的麻烦称之为事态,这就是事故和事态的区别。大人通常会拒绝承认事件是事故,并坚称其为事态,以回避责任。这可不能教给八岁的孩子。



看不见的压力在走廊上卷起一道沙尘龙卷。



B捏住眼镜的中梁,轻轻地捻了捻,风压顿时就加强了。



“那副眼镜有古怪。”



“A那小子也有点不对劲。”



A面无表情地拿着遥控器对着我们。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今天的感觉不错嘛。”



A按下开关。



附近的墙壁毫无预兆地出现龟裂,如同爆炸般崩塌。



碎片马上就被突然刮起的暴风卷起,吹得人睁不开眼。



“撤退!撤退!”



“明白……”



我们慌忙沿来路撤退,暂且离开中心。



看来两个少年没有追来。



“要是他们飞着追来怎么办?”



“……搞不好会被欺负得很惨吧。”



我的语气就像在诅咒自己的失策一样。



无限接近盘问的单独会谈 A的父亲。



“以前A君身边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A的父亲听到我的问题后,反射性地移开了视线。



“有过吧?”



“……没有这样的事。”



“哪样的事?”



“奇怪的事。”



“真的没有?凭空移动物体,破坏物体之类的事没发生过?”



“……没有。”



“A君平时在家里是怎样的?虽然之前问你时,你说想希望我们不要管他。”



“怎样……放任自由吧。”



“你们身为父母应该要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吧。”



“我们家都是自己做饭给自己吃的。他也会做东西吃,手艺还不错。”



“午饭就吃个花生酱三文治也太没营养了吧?”



“所以我之前才拜托你给他做午饭啊!”



“啊,原来如此。”



“问完了吧。我们也有工作……很忙的。”



“忙的话让儿子帮忙不就好了。”



“不,这可不行。”



“为什么?”



“……”



“……他总是贴身带着一个遥控器,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带在身上的?”



“不,不知道。”



“小时候吗?”



“没错,在他连话都不会讲的时候。”



“那你还说不知道,骗人。”



“……”



“你们一家是在三年前搬到镇上的吧?”



“……是的。”



“A君身边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都说了没有!”



我把电灯灯光打到A君父亲的脸上。



“好晃眼,快住手……”



“难道你在害怕你儿子?所以才对他放任不管?”



“没这回事!这种事怎么……”



“即便在学校你也不想他受到刺激。所以才会来学校闹,要老师听你儿子的话。”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没这回事。”



A君父亲抱着脑袋如梦呓般不停地叨念着。



“奇怪的事……一件都没有……”



无限接近审问的单独会谈 B的母亲



“诶?眼镜?诶诶,他是戴着眼镜啊……眼镜怎么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的?”



“他是个奇怪的孩子,那副眼镜他从小就戴着,一直不离身。”



“怎么个奇怪法?”



“他醒着的时候会一直哭闹个不停。”



“一直?”



“嗯嗯,一直闹到哭累了睡着。醒来之后又接着闹。”



“那还真够呛的。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变乖的?”



“正好是戴了眼镜之后。”



“一戴上眼镜就变乖了?”



“……是啊。戴上之后就不闹了。”



“有找专家谈过吗?”



“专家是指?”



“嗯,例如精神医学方面的专家,心理咨询师之类的。”



“没有!我家孩子正常得很!才不需要什么心理辅导……”



“你自豪的儿子的经历有没有伤害到你?”



“没有,怎么会……”



“平时是你亲自教导他的吗?”



“没,都是交给家里人。”



“园丁或管家?”



“确实是交给他们俩。”



“不过,夫人你接受过心理咨询吧。”



“什么时候的事?”



“记录说是四年前哦,内容是育儿资讯。”



“调停官居然连这种事也调查……”



“我们有权限调查,毕竟我们这部门的职责就是全权负责各种杂事。”



我脸上泛起了一抹浅笑,继续说道:



“你似乎放弃教育孩子了。”



“……有是有这回事。但我只是不习惯教孩子,有点累罢了……”



“就是说,因为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所以给你造成了压力?”



“确实如此。”



“为什么不敢把你自豪的儿子带出去见人?”



“诶?”



“派对,聚会之类的活动你都没带他去。”



“因为那些地方不适合带孩子去。”



“可我听说他刚出生的时候,你经常带他四处出席活动?”



无限接近审问的单独会谈 C的前任父亲



“我想问一下你女儿的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毕竟她是由我老婆负责带的。”



“你会为了不熟悉的女儿来学校闹?”



“唔,我老婆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那样我也不好袖手旁观。再说,那孩子一旦被惹毛了……怎么说呢,就会闹得很凶。”



“闹?”



“会很暴力。”



“破坏东西?”



“嗯,对,就是破坏。闹得很凶。”



“闹的时候,她的手一碰东西就会坏掉?”



“……”



“那,你女儿身边有没试过有什么东西突然坏掉……”



“没有,没有。”



“她总是带着一只布偶,你知道吗?”



“好像一直随身带着,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女儿”



“前女儿。”



“你前女儿为什么要独居?”



“这是我老婆决定的事。理由我也不知道。”



“虽说她就住在家附近,可一般家庭都不会让八岁的孩子独自在外生活的吧?”



“那孩子的事确实挺棘手的。”



“棘手的理由是……”



“都说了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似乎也不认我这个父亲,我们俩根本就没有交集。”



“可是,居然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独居。”



“我们又不是完全不给她任何帮助,平时还会给她做饭。而且如今,独居孩子也不少。毕竟樟树之里是个非常富裕的地方。”



“确实如此。”



“……真的是,一个人啊。”



毛毯依赖症是指患者身边若没有毛毯之类从小使用的特定物品,精神就会变得不稳定的精神病。有些人长大后仍离不开自幼使用,带有自己气味的毛毯,若是没有那毛毯就会连觉都睡不了。严重的甚至毛毯碎成布条仍舍不得丢,执念可谓相当强烈。



我试着凭自己学到的一点皮毛知识解说了一下。



除毛毯外,也有很多患者执着于毛巾,戴着身上的饰品,布偶,玩具等物品。



遥控器,装饰眼镜,布偶都有可能是他们的执着之物吧?



在暮色弥漫的归途上,我遭到了袭击。



在进行单独会谈时我就感觉到有奇怪的动静。



我走在大街上时,周围人来人往,对方还不敢有什么举动。但等我快走进小巷时,周围开始没人了,粘稠的空气就开始缠着我不放。



我下意识地一个冲刺,跑到了大树的后面。



对方也看出了我的狼狈,几乎同时某样物体啪地一声撞到了树干的另一侧上。



破碎的红黑色物体掉落到了地上,那是腐烂的西红柿。



袭击持续了一阵子。



在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的情况下,突然有花盆从天而降,或是有椅子跳着扑了过来,又或者是被小龙卷追着满街跑。



类似的袭击一波接一波。不过因为这些袭击都挺好应付的,所以我别说受伤,就连污渍都没沾上半点。我跟妖精的交道可不是白打的,虽然我想用这话来吓住对方,但妖精的事决不能让那几个孩子知道。



那几个孩子无疑就是凶手。



他们能搞出这种恶作剧,若不是超能力者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们生活在我们的世界的背面。



“大家早上好。”



“老师早上好。”



今天他们三个都一如既往。



授课进行得很顺利,安静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今天就讲到这儿,回家时记得小心点。”



“老师再见。”



直到说再见,三人都表现得很安分。他们背起放着文具的袋子,鱼贯走出教室,那样子让人不禁联想到葬礼的队列。



“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我回到事务所后,Y兴趣盎然地问道。



“嗯,他们什么都没做。”



虽然我姑且带上了护身符。



“孩子就是孩子,看来是玩腻了。”



“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于是,该怎么办?”



“你指哪方面?”



“他们父母放弃抚养的事。身为老师该不该插手。”



“我可没权管学习以外的事。”



“新制度的建立都是源于不满。毕竟零件老是发生摩擦的话,机器也没法正常运作。”



“人生是他们的,我们多说也无益,虽然觉得他们很可怜,可我还是不打算插手。”



“他们父母的行为算是恶性虐待了吧?”



“嗯嗯。”



“那我们出手干预有何不可?自己想做就做,不要顾虑太多。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多少世纪,可这不正是我们这时代的做法吗?”



Y如今仍保持着学生时代特立独行的作风。这番发言很有她的风格,我也深有同感。



父母放弃抚养,失去父母的孩子自生自灭,这在别的时代或许是很严重的问题,但在现代这种不幸的现象并不罕见,人们最多只会冷漠地感慨一句“……啊……挺可怜的吧?”。



即便没有父母,孩子依旧能长大成人,就像我。



或许这样的孩子性格会有点扭曲,就像我。



但我想,这又有何不妥。



我们这些孩子并不是自私自利,我们只是喜欢优先采取任性,以自我为中心,迎合自己喜好的行动罢了。



这就是喜欢正中心(PTA推荐用语)的精神。



孩子如果不受到过度保护,会更快学会自立。



“于是,今天就到这儿吧。”



“咦,午饭呢?”



“今天没做。何况今天又没职员会议,你就自己做吧。”



“你不挺喜欢下厨的么,虽然味道不咋滴。”



我龇牙咧嘴地把那个饿狼女人赶走了。



今天爷爷不在,助手也休息……



于是,现在文化中心内就只剩我和ABC三人。



我的直觉已经向我风云告急了。



文化中心现在基本处于被调停官事务所占据的状态,此外还有不少房间与过道未被使用。



我经过一番深思后,走到了最上层,感觉这样能减少伤害。



小孩子是种很记仇的生物。



有人会说,体谅学生不正是老师的职责么。



我知道有危险,身上也带了护身符。不过,我希望尽可能不动用护身符就把事情解决。



走廊上没有照明,即便在中午也是昏昏暗暗的。



“老师。”



我正走在走廊上,突然一道娇小的身影挡在了我的前方。那是小孩子……比孩子更小的布偶。



我正要捡起来时,忽有所感。



这是个陷阱。



大概一捡起来就会有虫子,脏东西之类的玩意儿弹出来或爆出来……或者是性质更为恶劣的恶作剧。



对付像炸弹一样的危险品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



“踢开!”



布偶朝着走廊前方一滑而去,猛地撞上尽头的墙壁,破裂开来,里面的东西四处飞散。



伴随着耀眼的闪光,无数爆炸声响起。



看来那些令人在意的填充物是西洋爆竹。



我忽地听到连声轰鸣中夹杂着一声稚嫩的惊叫。



“C,授课有听不懂的地方吗?”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后,C一脸愤然地走了出来。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



C是真的怒了。



不仅C出现了,我的退路似乎也被A和B挡住了。



他们只有在对付共同的敌人时才会团结一致,真是一群难缠的小鬼。



“你们三个一起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我们不认可你是老师。”



B冷冷地说道。



“听说老师你去找家长打听我们的事了?”



A的态度也与平时不一样,语气相当冷淡。



“老师不应该站在学生那边的吗?而你却一点都不温柔,也不为我们考虑。”



“因为我不是个古板的老师。约束太多我会很烦恼的。”



“为什么?”



C一脸不甘地咬着嘴唇,问道。



“因为我不得不插手你们的家事。”



“我听不懂啊老师。”



“现在的我啊,将不再受责任的束缚。我成不了真正的老师。所以我无法体谅你们。对不起。”



“……以前我在旧书上看到过对学校的描述,本来还对学校有点小期待,心想在家每天都过得那么无聊,要是去学校的话,应该能碰上一些有趣的事吧。”



B直言道。



“可是,学校里却什么都没有。”



A也跟着附和,毫无感情起伏地冷声说道:



“什么都没有。”



随后C也跟着附和。



三人仿佛同步了一样,只要有一个人表现出强烈的感情,另外两人也会跟着产生共鸣。



“我说老师,我活了八年都搞不懂啊。”



“不懂什么?”



“我搞不懂啊!这种生活算个什么啊!”



在C的情绪变得激昂的同时,墙壁也出现了龟裂。



“……啊,糟了。”



若是三人的力量与妖精的诞生是同源的话,应该不会出现人员死亡这种状况。可看如今这情况,我必须要对结论做出检讨,他们的力量有可能置人于死地。



“我说,你先冷静一下。这栋建筑已经老化了,不要太过乱来。”



“老师,你总是这样……”



A看到我这副不作为的态度,焦躁地嘀咕了一句。他话音未落。龟裂就向四周扩散了,最后连天花板都开始有小碎片掉落。



“你们啊,好歹考虑一下时代吧。现在人类已经隐退了啊。那种类似情操教育的……”



“我管它那么多!”



B大吼了起来。



“我管它衰退不衰退!我们还是小孩子啊!我们今后还有很长一段人生,别说得像一切都结束了似的!”



建筑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我们脚下的地板就崩塌了。



B喊的应该也是其他两人的心声。三人同时发力爆发出的马力恐怕都能掀动一栋小房子了。幸好文化中心是栋大楼才免于被掀翻。但这波力量爆发也引发了不小的地震,连大楼地板都被震塌了。虽然天花板还没掉落,但也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吟,整栋大楼都在嘎嘎作响。



啊,这太危险了。



我迅速地把眼前的情景归类到奇幻的范畴,拿出了护身符。



“我已经受够了!”



“好想回去,回归过去!”



“是啊。反正活着也没什么乐趣。”



三人的声音在大楼内响彻。



在大楼发出的不和谐轰鸣达到最高潮时,我眼前的一切与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人都置身于黑暗之中。



我既没昏迷,也非临终弥留,下一秒我便站在了微暗的薄雾之中。



孤身一人。



听不到任何声音。



“啊,这是……”



虽说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诡异的状况,但没能成功回避事态还是令我羞愧难当。在这次事件中,我可谓是误判连连。



……感觉冷静不下来啊。



我决定先从理清状况着手。



明明刚才还在大楼上层,为何会突然一个人身处雾中。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是他们的超能力衍生的副作用。在最后那瞬间,他们三人精神完全同步了,相互共鸣的精神力足以引发奇迹。



我回头看向身后,看到了一小束光,就如同身处冗长的隧道中时那样。



那里肯定是现实世界。



我感觉只要走到光那边,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毕竟我置身这里后身体连一厘米都没移动过。



不过我有点在意刚才还我在一起的那三个臭小鬼。



我可不认为他们还留在现实中。



因为他们正全力逃避现实。



前方大雾弥漫。



往前走或许会迷失回去的路。既然这事与妖精无关,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奇怪现象了,安全自然也不会有保障。



我处在明哲保身与伦理道德的夹缝间,内心几经挣扎后,我狠狠地往前踏了一步。



我在雾中走了一会儿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我在这里走动时,肉体应该也在重重雾霾相隔的现实世界中移动着。



这里之所以会显得昏暗,也是因为大楼内光线不足。



顺着感觉走了一会儿,周围突然变亮,我明白自己走到室外了。



我感觉自己走上了平日上班时走的路。在熟悉的大树所在的位置上有一件未曾见过的东西。那是几道模糊的线条构成的信笔涂鸦,粗糙得仿佛出自幼儿之手。那东西高到我只能抬头仰望,而且还晃来晃去,看起来很可怕。



现实世界的物体在浓雾世界看来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我感觉只要自己一靠近,那东西就会像海洋中的捕食生物那样瞬间把我咬住。于是我选择了远远地绕过那东西。



“喂,你们几个臭小鬼!”



声音中似乎有几个音素失效了,只能听到一串莫名其妙的连音,听起来就像声音倒放一样。



我走着走着,又碰到了一件叫人吃惊的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像一个直立起来的几何学模型,规律地蠕动着朝我走来。



从大小来看,应该是人类。那家伙身体如同电流曲线图般蠕动着从我身旁经过,仿佛在向我宣告这就是人类的本质,让我感觉脊背一阵发凉,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请问。”



我试着打了声招呼。



我口中发出的依旧是明显不像人话的声音,感觉这都快称得上是震动现象了。



电流曲线图先生应声止步。



“你好。”



对方发出一道同样不似人话的声音后,刷地滑到了我对面。问候完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既有天空也有大地,既有光也有暗,树木成了乱糟糟的线条,人成了蠕动的几何学模型,说的话不似人语,万物都笼罩在雾中。



我的手也变得面目全非,仿佛是用细线反复临摹画出来的一样。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粗糙,缺乏情报,贫瘠得就像舞台的后台。



若躲在后台观看,一场华丽的大戏也会变得惨不忍睹。



自己无疑正走在现世之中。



这一发现给我带来了勇气,我继续迈步向前。



我走到自家附近,走到中央广场,穿过住宅街,途中还和几个电流曲线图擦肩而过。



三个孩子就在前方。



为什么我看得出来?因为只有他们仍保持着原来的身姿。



虽然他们的身形缩小了,构成身体的线条也少了,但他们肯定就是ABC三人。



或许我的直觉是正确的,这个世界的情报比现实世界要少。



“等一下!”



三张只由圆圈和线条构成的脸看向我这边。



大概是因为面部轮廓线条杂乱,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丢了魂似的。



我在正要追上他们时,突然撞上了一睹看不见的墙壁。



“诶,这是什么?”



危险!前方,会消解。



这是警告告示。



“这,语气……不是妖精吗?”



妖精的势力居然还延伸到了这个世界。



“可是,解消是什么意思?”



xiaojie,消解。线索消散,意图也将变得不明。我总是朝不好的方向想象,这肯定是职业病吧?总之,前方没有妖精,即便是妖精也肯定不想来这种诡异的地方。



“快回来!怎么能因那么一点小挫折就心灰意冷呢!”



住宅街的前方应该是丘陵地带。而丘陵的前方则是无人居住的群山与森林。



以告示牌为界,前方横亘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壁,因此我无法越雷池半步。



“为什么?”



就在我张皇失措之时,三人似乎对我失去了兴趣。



他们转过身,走向无人区。



“……本来不打算动用这东西的。”



那几个未成年的小孩子需要大人的呵护,虽然我还是个不称职的老师,但在这种时候我必须给予他们的保护,哪怕是过度保护。



我从胸口拽出一只装着护身护的小袋子,拉开袋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只黑匣子滚落到手掌上,触感跟在现实世界时一模一样。



“妖精先生救我!把你们的秘密小道具借我!”



我吟唱起废人常用的咒语。



“啊,是。”



一只妖精咻地一下从黑匣子里钻了出来。



妖精掉落到地上,然后像没事似地站了起来。



不愧是站在地球顶尖的存在,即便身处异世界也依旧完好地保持着原来的形貌。



“咦?其他妖精呢?”



“睡了吧?”



沟通也没问题,真是了不起。



“妖精先生,快看那块告示牌!”



“嗯!”



“我想去对面。”



“……”



妖精平时的表情就像带了一副只有眼睛不笑的笑脸面具,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但此时它的脸却变成了真正的面无表情。



“人类小姐会有危险哦?”



“我必须要把那三个孩子带回来!”



我指着已经走远的ABC三人说道。



“三只小人类……”



“三个。”



妖精凭空地从空间中取出一副双筒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告示牌的后方。



“大概已经全部消解了吧?”



“呀!这可不行!”



“可情况就是这样。”



妖精啪地将望远镜放到了告示牌后面,望远镜顿时就如抽象画般失去了清晰的轮廓,最后变成模糊的涂鸦,滚落在地上。



“受影响最严重的是视力。”



“你是把自己的视力附到望远镜上了么。”



我们人类可不是战斗民族(笑)。



“如你所见,前方很危险。”



“危险也不管那么多了,妖精先生能想想办法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妖精把黑匣子高举过顶。



“一粒十万光年。”



“你说吃下去?你要我把这吃下去?”



太可怕了,叫人不敢想象。



“给想获得超高性能的你!”



“没有副作用?有副作用的吧?”



“……再也变不回人类?”



“我会变成什么啊?!”



“神?”



“毕竟是几百只妖精……或许真的会成神。”



“人类小姐的欺凌能量和我们的力量会互相融合。”



“那会酿成宇宙大危机的吧。”



我决定拒绝。



“我想保持人类的人体去那边。啊,不快点就要来不及了!”



“那就用计时器的方式吧。”



妖精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把黑匣子摁到我的额头上。黑匣子变成如同透镜一样的物体,牢牢地吸附在了额头上。



“啊,变回原样了。”



“这就是能量。”



虽然搞不懂原理,但妖精真的是非常厉害。



“人类小姐可以保持三分钟的原本形态。”



“超过三分钟呢?”



妖精脸色一沉,说道:



“……大脑会……”



“啊,算了,别说了。”



肯定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话。



“那我可以过去了吧?可以去了吧?”



我试着轻轻地把手伸到告示牌后,指尖毫无阻碍地就穿过去了。



妖精从我的肩膀上跳了下来,看来前方危险到他也不愿同行。



那堵看不见墙壁刚才还坚硬得跟石头一样,如今它的阻力却连水都不如。



“我去了。”



不过时间只有三分钟。



要怎么追上去,该怎样才能抓住他们?



用魔法?



就在我心念急转的瞬间,肩膀的位置突然长出了一块漆黑的披风,一直垂到脚踝的位置。这披风还真厉害。



“诶?诶?”



随后我的右拳从内侧被撑开,一根看似法器的手杖冒了出来。



然后一顶三角帽子落到了头上。



鞋子也变成了长筒皮靴。



脸上还显现出了魔法纹路。



衣服更是变成了魔女装。



甚至长出了尾巴和猫耳朵。



最后一只使魔骨猫(猫骨架)从右脚小指的第一节长了出来。



“嘿嘿嘿,主人啊,让我看下你的内裤,呗?”



“不要看……”



我感觉尾巴附近一阵不舒服,赶紧把尾巴塞进衣服里,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嘶,嘶。”



骨猫也一点都不可爱,赶走。



总算舒服多了。



“这样应该行了吧。”



我把魔女装整理了一番后,跨上了法器。由于那是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东西,所以凭感觉就知道该如何运用。



我用脚尖蹬了下地面,嗖地一下就飞到了空中,保持离地数米的飞行高度朝三个孩子追去。



法器手杖的速度相当快,瞬间就追上了那三人。



三个孩子都几乎不复人形了,身体变得矮小,如野兽般四脚着地拼命奔逃。那副样子令人想起戏剧里的小鬼。



“这样啊……”



我有点明白他们在抗拒些什么了。



他们在逃避残酷的现实,残酷的大人,然而最残酷的是,成为人。



我试着让法器加速,绕到前面去截住他们。



三只小鬼发出短促的怪叫。



大地猛地隆起,抬高了数十米,挡在了我的前方。



我为免撞上去只好减速,再一个漂移改变前进路线,从旁边绕过去。



隆起的土地形状一阵变幻,衍生出了三只巨大的怪物。



一只像古代的机器人,一只像实体化的龙卷,一只像熊布偶。三只怪物摇摇晃晃地朝我攻来。



“哇?!”



虽然这是个缺乏现实感的世界,但巨大的怪物依旧会让人恐惧(基于相似的理由,我不敢高空飞行)。失去冷静的我面对迫在眼前的拳头,只能伸出双拳硬接。在现实中无法招架的巨拳在这里却脆弱得如同沙堡,一击便破碎飞散。



“……诶?”



我只是推了一下而已,居然这么厉害。



这大概只是临时召唤出来的形态吧,三只怪物很自然地就解体崩塌了。看来它们的形态只能保持一瞬间。



其实它们并非字面意义上的怪物,而是三个孩子自身的力量以怪物的形式变现出来了吧?



现在的我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小鬼发出一声尖叫,马上就又有别的怪物冒出来了。



我暂时降落到地面上,顺着本能挥了下法器手杖。



不出所料,前方刮起了一股暴风,一个呼吸便把三只新生的怪物吹得支离破碎了。



在这异样的后台世界里,无生命的物体总是那么脆弱。



三只小鬼大概知道无法力敌,顿时一哄而散四下奔逃。



他们的外貌已经变得分不清谁跟谁了,看着就像民间传说中的丑精灵。



这是人性崩坏造成的吗?



总之,任由他们继续下去肯定不妙。



我伸出食指,瞄准,砰。



一个大得出奇的橡皮圈从无需装弹也无需上膛的手指枪中射出,直奔三只小鬼而去。橡皮圈命中后发出咔嚓一声,困住了一只小鬼,那只小鬼顿时滚倒在地上。



我用同样的手法把另外两只小鬼也抓住后,额头上的计时器开始发出电子音,看来是时间快到了。



我把三只小鬼架到法器上,凭空取出一根绳子把他们五花大绑起来,然后自己也骑上法器,全速赶回告示牌另一边。



途中披风就开始绽裂了,轮廓如线头般的碎片在后方四散飞舞。生命的形态将分解,消失。在这里一切都会变得模糊,失去准确性。



我们越过告示牌穿过小镇,回到文化中心后,时间刚好用完。守护着我的魔女装和法器一同消失了,我和三只小鬼被狠狠地抛了出去。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远去。



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身处中心的一楼走廊。



昏暗的走廊上烟尘弥漫,在微弱的阳光照射下,给人一种云雾飘渺的感觉。



我靠着墙壁摊坐在地上,变回原样的ABC三人则紧紧地抱住我的脚倒在地上,他们都昏迷过去了。



“变回原样了……”



泪水沾湿了三人的眼角。



不知他们是想起了可怕的事,还是想起了悲伤的事,应该是两者皆有吧。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泛起了同情之心。



不过。



我小心地捡起落在三人身旁的遥控器,眼镜和布偶。



我打开遥控器的盖子,发现里面别说电池,就连底座都没有,这只是一个壳子罢了。



“还以为会在这里……”



随后我拿起那副眼镜仔细端详起来,又是猛地摇晃,又是倒转过来,做了各种尝试后,我得出一个结论:这只是普通的装饰眼镜。



“那,这个也是没有吗?”



我实在不忍心把整只布偶剖开,于是就只用刀割开缝合线的一部分,伸手进去检查有没有妖精。



逃掉了的黑匣子去哪儿了呢?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们的脸。



那这几个孩子的超能力又是什么?



就在我心不在焉地思索着的时候,C梦呓似地嘀咕了一声“妈妈”。



我轻轻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顿时发出了一声安心的呢喃,呼吸也随之平稳下来了。



“……算,了。”



后天,那三只黑方形蟑螂总算平安找到了。



三只都是被我设置在附近的黏着式捕虫陷阱捕获的,与ABC三人完全无关。



怎么会如此巧合,事情是这样的。



只有第一只黑匣子是偶然被陷阱吸引过去捕获的。陷阱搭载了一只黑匣子后,性能提高了不少,捕获第二只的概率大幅上升。搭载了第二只黑匣子后,陷阱性能进一步提升,把第三只黑匣子也引了过来。



……回收的黑匣子上依附了为数众多的妖精,我按照当初的计划,适量地把它们放生到了小镇各处。



临时学校第二天依旧照常上课。



三个孩子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常上学。他们的课堂表现比以前老实多了。



ABC包围网已告破。



我决定为了他们变更一下教学计划。



“我想暂时取消班级活动……改为自由活动。”



他们与父母的关系我也没辙,对此我深感遗憾。



脾性不合这事谁都没办法。



他们亲子间的关系太过微妙,我无法贸然插手。



因此,我决定教他们没父母的孩子成长的诀窍。



“老师,你是说万一发生什么的时候,与其去救贫院,还不如给救贫院提交一份申请书,然后随便找间空房子来住?”



A挠着头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没错。这东西就类似于漏洞,只要办好手续,即便是未成年也能获得家长待遇的配给券。而救贫院的运作形式基本是你提供无偿劳动,它给你衣食住方面的照顾。所以,如果你们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话,我更推荐独居,毕竟可以生活得无拘无束。”



“唔……”



“老师,告诉我搬出去时要办的手续。”



B开口问道,他现在已经不再戴眼镜了。



“文件手续的话,只需从镇代表那里那一封介绍信就行了。没有介绍信的话会稍微有点麻烦……”



B正卖力地抄着板书,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或许他正想着搬出小镇的事吧,即便他家是镇上的名门,他也无意留在此地。



“老师!我想学下厨!”



C动作活泼,充满朝气地举起手。她之前一直抱着布偶的双手解放出来后,就变得活泼好动起来了。



“下厨是必修课。我准备之后教你们。”



“老师不擅长下厨吧?这样也能教人?”



“最基本的技能我还是会的,但肯定不好吃就是了。”



诶,三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安静。”



我一敲桌子,三人都吓了一跳,立马坐直身子。



之后,我确认了几件不可思议的事。



一是他们三人都对后台世界发生的事完全没印象。



二是三人都失去了对特定物品的执着。



最后是三人都失去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于是,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这样想的。



或许是由于不健全的亲子关系,三人都对某些特定物品或空想的朋友产生了强烈的依赖,他们能以这份执着为媒介,使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份力量会顺着感情的流动奔走,因此他们才能够凭空破坏或移动物体。



我想,当他们的力量在感情的圆环内循环时,大概就会产生出预料之外的新性质。亦即当力量寄宿在三人的感情流中时,就会形成某种回路。



这回路到底会引发何种现象呢?



无疑就是让三人的心情产生共鸣。



大家在小时候肯定有想过,离开这个无聊的世界,去一个正真适合自己的地方吧?



那个地方或许是永无乡,或许是死后的世界,又或许是……妖精们的国度。



传说中调包儿只要身份被识破就会马上消失。据说他们是被带回原来的世界了。



实际上,他们并不是被带回去了,而是逃跑了。他们凭自己的意愿,放弃了出生到这个世界。小孩子真的跟妖精没什么两样。



顺带一提,据说小时候因内心不安而产生的毛毯依赖症随着年龄增长大都会自然消失。



大家不觉得这种说法里有着某种暗示吗?



“算了,真拿你们没辙。最怕跟小孩子打交道了。这时候我只能让步了吧?啊啊,好想快点长大。”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想。只是,之前不管做什么事都会觉得无聊……现在?现在已经不会了。我想去老师以前上的全寄宿制学校。不过,已经没有那种学校了吧。哎……”



“感觉就像有很多朋友一样……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人默不作声地一走了之,肯定交不到朋友!真是过分啊!”



于是,他们的冒险就此告一段落。



今后他们肯定会继续抱怨着这个平和而又无聊的世界,平凡地生活下去。



我是个薄情的人,也不太喜欢小孩子,但如果他们今后能成熟一点的话,我肯定也会更亲切地对待他们。



妖精笔记 黑匣子



将大量妖精塞进白铁皮做的小容器内,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它们就会形成漆黑如墨的块状物。我们将其称之为黑匣子。



黑匣子安装到其他物件上后,能大幅提升该物件的性能,至于其原理如今尚不清楚。



不论是机械,日常用品,还是生物,黑匣子都适用,十分方便。



只是,时间一长妖精就会离开,黑匣子带来的增强效果也将消失。



若在模型飞机上安装黑匣子,应该能让模型的性能提高到足以带人飞行,但万一黑匣子在空中失效事情可就严重了。因此,尽量不要太过依赖黑匣子。



顺带一提,据妖精说,铁罐子里相当舒适。



还真是从容淡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