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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1 / 2)





  福全一顿,便也毫不思索的开口接了下去:“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只是刚背到这却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愣愣的的停了下来,神色有些恍惚。

  静娴嘲讽的笑着:“公公即便为人奴婢,倒是也时时以士自居,不忘圣人之言。”

  福全神色悲凉,慢慢合上眼俯下了身:“不敢,从前之事,小人早已忘净,此时也只是下贱宫奴之身,为主尽忠,不敢有违。”

  “公公又何必妄自菲薄?”静娴这时倒是换了温和的语气:“大丈夫身可残,志不可毁,既胸怀报国之志,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福全愣愣起身,眼里闪过瞬间感动,但接着却又想到了什么般,抬头瞪视者静娴,语气警惕:“太祖有令,内监不得掌权,后宫不得干政!”

  没想到说道了这程度,福全还是这般教条,瞧这样子,就算当初没被卫氏连累,真的入仕为了官,怕也是那种最让帝王头疼,为了进谏,能一头撞死在腾龙柱上的人物。

  见此静娴到当真生起了几分兴趣,又不慌不忙的坐下,与他悠悠论起了圣人之言:“既也是通读圣人之言,公公也定然知道,人存于世,何为君子五德?”

  福全答得理所当然:“忠孝礼智信。”

  “以何为首?”

  “自然是忠。”

  “极好。”静娴问得毫不停歇:“天地君亲师,天地不论,君亲师三者孰重孰轻?”

  福全挺直身,浑身透着士子学士的满身正气:“五圣五德本为一道,殊途同归,忠孝为先,是为大义,亲师礼信是为小节,孰轻孰重自是一眼可见。”

  “道理说起来倒是明白得很。”静娴面带冷笑:“只是听绿柳说,方才在宵和殿,公公却似要不惜加害绿柳来为烟儿隐瞒,既然为君尽忠乃为大义,公公又何必为了师傅遗嘱这等信义小事,损了大节?”

  “不,我……”福全面色一僵,张嘴似想解释,但纠结半晌却依然语不成言。

  静娴叹息一声:“先贤之言固然无错,然世事万千,却不可一概而论,变则通。正如内监干政一说,太祖为何而禁?不就是因前朝设中书令,但被张刘之流的昏庸之辈,伤国根本,才要引以为戒?但倘若易地处之,你为前朝张刘之职,可会因一己之私有损社稷?”

  “自然不会!”福全这时倒说得很是断然。

  静娴点点头:“瞧,便是这般道理,若是不会,又何需死守着太祖之言,不敢逾越一步呢?”

  福全闻言一愣,面上带了些震撼深思,怔怔不言。静娴抿着清茶静静的看着他,心内却是已经决定了,话已至此,要是这福全再冥顽不灵的和她说什么圣人太祖,自己就眼不见为净,干脆把他和魏九行一起调去皇陵,为那英明神武的圣太祖去守灵!

  不过好在这次福全倒像是想通了一般,接着深吸了口气,语气怅然的低下了头:“是小人从前狭隘,主子所言甚至,小人明白了。”

  知道福全并不是个心机深沉、口蜜腹剑之人,因此见他这么说静娴也就笑着点头让他起身退下,去平静平静思绪。

  看着福全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绿柳从静娴手里接过茶盏,轻声说道:“小姐你干嘛非要劝服他呢?老先生一样死巴巴的性子。”

  “就是因为这性子才不会两面三刀啊,而且刚好在眼前。更重要的是,只要他对我效忠了,就算自己心中再如何问心无愧,在外人眼里也就是一个媚上的幸臣,离了我便当真什么都没有,便是真的大权在握了,朝堂上旁人表面讨好巴结,心里也是一样的看不起他!”静娴慢悠悠的笑着,语含深意:

  “我倒是当真想看看,等他到了这地步,是不是还能这般正气凛然,丝毫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噗,昨天竟然只发了一半……我说明明码的是四千多字的粗长君,怎么一下子变成两千五的短小君了!补上补上

  ☆、78

  行宫内,绿柳立在一旁,面色冷静的说道:“陈大学士在行宫内门外住下了,已经叫了禁卫统领还今日在霄和殿当值的宫人,对了,太医也已都叫去问过了一遍。”

  “嗯。”静娴慢慢点头,示意了解,又接着问道:“可还做了什么?没去见见大皇子吗?”

  绿柳摇摇头:“这会倒是还没有,这些问罢就只在屋内闭门不出,午膳都未用。”

  顿了顿,绿柳又小心问道:“小姐,若是这么下去,当真要拥二皇子上位吗?可他连周岁都不到呢……”

  “正是年纪小才好,况且,这事倒也由不得我来决定,还需看那位德高望重的陈大学士。”静娴略微笑了笑:“不过陈学士便是当真还是执意要拥立大皇子也无事,有这件事梗着,大皇子即便登基也是永远担着这流言恶名,贺氏新败,才几日功夫,朝中是没法子这么快安定下来的,再禁不起动荡了!”

  绿柳似有所悟,接着像是看见了什么般转身出了屋门,片刻后又进内和静娴说道:“小姐,公主醒了。”

  静娴一顿,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苦笑着说道:“去看看吧。”

  系统出品的蒙汗药确实好用,从清早到现在,烟儿已昏迷过去了三个多时辰,因此看见静娴时神色还显得有些恍惚,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在塌上略微躬了躬身,张口叫了一句:“母妃。”

  看着她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静娴还真是有些无力,只是不语的等得殿内其余宫人都退出去之后,才坐到了一边慢慢问道:“烟儿,你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知道。”烟儿点头,说的云淡风轻:“我杀了父皇。”

  虽然之前自己本身也已在想方设法谋害赵尚衍,但此刻静娴还是禁不住瞪大了双眼,语气惊诧:“你懂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他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你为何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做了这事自己会怎样?”

  “我懂,父皇是皇帝,杀了父皇我也会死。可是,母亲在等他。”烟儿抬眸看着静娴,目光很是认真,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母亲等急了。”

  静娴一怔,却也像是不知该如何反应般,只是干巴巴说了一句:“你该叫母后才对。”

  烟儿低下了头,面无表情:“母亲不许我叫她母后,母亲说她的皇后之位是个笑话。”

  静娴不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烟儿愣了片刻,又接着有些恍惚的说道:“平常母亲病了的时候,总是说她这辈子一定要杀了父皇,与他同归于尽。可是她死了的那一日没犯病,却和我说等她死了我要好好活着,好好敬爱父皇。”

  低头沉默了许久,烟儿又抬头看着静娴,紧咬着下唇,语气坚定:“可我觉得母亲犯病时候说的话才是真的。昨日那个刺客也和我说他该死。”

  卫清河?那自然是说赵尚衍该死了……静娴一愣,心里却也明白了昨日自己她去见同意卫清河,怕是也进一步促成了这结果,这么想着又低头问道:“那你母亲,为何要自尽?”

  “因为前一日父皇来找母亲,说要废了她的皇后之位,让我们搬入冷宫。可母亲说就算在冷宫里也能一样的衣食无忧,她也受不了这样的屈辱,这是她最后的尊严的脸面,所以她要死。”烟儿现在倒是不同于往常的沉默怪异,开始不停地说了起来,但语气古井无波,似只是倾诉:“母亲的眼里只有父皇,不管有没有犯病,与我说的都是父皇,她把我抱在怀里是以为我是阿衍,她要杀了我是以为我是赵尚衍,她活着是因为父皇,她要死也是因为父皇……”

  “赵公公说母亲死了是去了冥府,会在冥府里等着我与父皇,一家团圆,可现在冥府里没有父皇,母亲要怎么办?”烟儿满面平静,似乎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在没有比这更好了的一般:“那就让父皇也去死吧,死了,母亲就能看见他了,也不用等了。”

  看着这样的,和清桦几乎一般年纪的烟儿,静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伸手抚了抚烟儿如丝的黑发,轻声说道:“好了,你母亲已与你父皇团聚了,没事了,起来用点东西。”

  烟儿眨着黑亮的圆眸看着静娴,半晌忽的轻轻叫了一声:“母妃。”

  “恩?”

  烟儿这时却闭了口,许是那蒙汗药的药效还没过去,又慢慢躺了下来,合上了双眼睡得很是平和安然。

  见此静娴也安静的带着绿柳出了屋门,小心将珠帘放下,绿柳叹息一声:“也怪不得呢,从小就跟一患了失心症的娘呆在一块,不疯也要疯了,先皇后虽然可惜,可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丝毫不顾,公主便更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