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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2 / 2)


  若按马文才的性格,自然是把伏安斩立决了,可经历过刘有助对伏安的同情和最后的挣扎,马文才沉吟了一会儿,竟叹道:“这事情,也还是留给刘家人决定吧,他们才是苦主,如果他们不愿意饶了伏安,也是一命偿一命。”

  疾风似是有些诧异,但还是应了。

  一时间主仆无话,都只看着院外的雨滴。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馆中学生除了上课,已经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会稽学馆建在半山腰,雨一大到处泥泞无比,连下山都变得困难,疾风能这么快速度办成事情,已经很是精干。

  没一会儿,吧嗒吧嗒的木屐声像是打着鼓点般从屋外响起,脚踩着木屐,身穿一身蓑衣的细雨全身湿透的走了进来,一进院就单膝跪下,语气惶恐地说:

  “公子,雨势太大,信鸽没有到,但情况似乎是不太好,会稽县有些传闻,说半个月前就听闻淮水暴涨了。”

  “半个月前淮水就暴涨了,我安排在会稽的人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马文才突然大吼。

  细雨被吼得浑身一震,另一只膝盖也跪下了。

  马文才突如其来的情绪放得快收得也快,他面色难看地抹了把脸,手臂虚虚一抬:“算了,你起来吧,这段日子我们这里一直没下雨,谁能想到淮水那边已经下了那么多天,何况现在又过了汛期,是我迁怒了。”

  这段时间这么多事压在一起,马文才的情绪突然一下子爆发也是寻常,刚刚发泄一下子,理智渐渐回来,又收敛回平时处变不惊的样子。

  细雨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壮着胆子又问:“公子,那粮食的事……现在市场上粮价已经开始渐渐变高了。”

  “越高越不能松懈,去把姚华上次拿来的五万钱也送下去,还有我留着以防万一的散碎金银,都送去,能收多少收多少。”

  马文才沉着脸。

  “我们钱不够多,这次多收些粗粮。”

  “是。”

  细雨得了令,立刻就去安排小厮来背钱。

  吧嗒吧嗒的木屐声又远了,马文才定定地看着屋檐上滴下的水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一会儿,一把油纸伞出现在院门前,傅歧有些迟疑地声音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听得不太真切,但还是传入了马文才的耳中。

  “马兄,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淮水什么?”

  打着伞的傅歧明显是被刚才马文才的暴喝吸引来的,他心中有些放心不下,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了过来问问情况。

  “你今日无课?”

  马文才有些惊讶的看着傅歧,他还以为隔壁没人,全是上课了。

  “雨下的太大,我放心不下大黑,回来一趟准备把它关到屋里去。”

  傅歧脸上写满了担忧。

  “淮河涨了,是我想的那样吗?寿阳那边……”

  马文才看着傅歧,终究还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那日雷声不同寻常,雨云又是从西边过来,我担心是浮山堰出了事。”

  傅歧听到马文才说的话立刻一震,脸色变得苍白。

  “真,真是浮山堰?”

  “傅兄为何这么关心浮山堰的事情?”

  马文才奇怪道。

  “家兄,家兄原本是扬州祭酒从事,冬天时加固浮山堰人手不够,家兄奉命征五万民夫入北徐州,便一直留在了浮山督工,连过年都没回去……”

  他几乎是哆嗦着说完这段话的,而后像是在恳求什么一般追问马文才:“你也只是听到传闻是不是?你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是不是?”

  若傅歧的兄长不在北徐州,说不定马文才笑笑一句“我也只是听到传闻”就敷衍了过去,可听到傅歧的兄长就在浮山堰上,马文才眼睛里几乎是立刻生出了同情之色,连掩饰都没办法掩饰。

  这样的表情一下子就击破了傅歧的侥幸心理,让他大声吼叫起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浮山堰四月便已经合龙了,就等着水淹寿阳,怎么可能出事!就算淮水涨了也应该是成功把寿阳淹了,怎么会是浮山堰出事!怎么可能!!!”

  马文才看着已经完全失态,正在大吼大叫的傅歧,好半天才开了口。

  “也许不是,也许只是我的猜测。”

  “是,也许只是你的猜测!”

  傅歧颤抖着身子。

  “不,一定是你的猜测!我要证明你的猜测是错的!”

  说罢,傅歧转身就走,连伞都不要了就往外奔去。

  “傅兄,你要去哪儿!”

  马文才一转头,吩咐身后的随从:“疾风,惊雷,去追上他,你们不是他敌手,缠住他拖时间就行!追电,去请姚参军过来,我怕傅兄要下山,现在这么大雨路上危险,让姚参军将他带回来!”

  学馆中能有本事制服失去理智的傅歧的,唯有那位北方来的参军。

  身边的人全部去拦傅歧去了,马文才独自踏入风雨之中,弯腰捡起了傅歧抛下的油纸伞,发出了一声惨笑。

  “呵呵,我又何尝不希望这是一场误会……”

  水淹寿阳,是梁国建国以来最大的笑话,也是最惨烈的一场悲剧。

  上辈子天子决定要修建浮山堰时,马文才刚刚被送入国子学读书,皇帝要在寿阳下游打坝修堰的消息一传入学中,顿时成了人人议论纷纷的话题。

  自衣冠南渡之后,每一位皇帝都曾有过收复中原、驱逐胡虏的凌云壮志,梁天子也不例外,从齐时起,南方就和北方的魏国连年恶战,双方军队都损失惨重,梁国建立时,双方都是国力大损,筋疲力尽,不能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