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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文不是为了明礼正心,而是为了做官出仕,贺革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叹,但无论如何,朝廷的决策不是他们这些儒士们能够置喙的。

  忧愁过后,贺革依旧还是履行着馆主的责任,一边悉心吩咐各助教、讲郎安排好这几日考核之事,不必太过严格,吓跑了原本就准备来读书的寒门学子,一边又要求考核以德行和《礼》为主,如今有不少士族子弟也来求学,家学肯定是不会太差的,但如果德行有亏,骄气过重,在这寒门为主的学馆里,不免就会生出祸端。

  这些助教有许多本身就是寒门出身,一些出身士族的助教和讲郎熬不住这几年的沉寂,早就纷纷求去,也有只挂着名,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趟的。

  这些助教们很多没有经历过大事,平日里以学术见长,此时见馆主不但不喜形于色,反倒忧愁满面,原本的欢喜雀跃之心也慢慢收了起来,恢复了冷静,仔细地垂手听着贺革的吩咐。

  就在贺革正在有条不紊的嘱咐着考核之道时,却见一书童打扮的少年匆匆而来,正是贺革的侍书小厮若愚。

  若愚虽名“愚”,但和他的名字“大智若愚”一样,却是个心思灵巧的孩子,是以这几天求学之人太多,贺革便将安排在山门附近专门处理突发的事情,如果有没办法解决的,便来寻他。

  这几日也多亏了若愚,许多虽然不棘手却麻烦得很的琐事全靠他机智化解,此时众人见若愚寻来,便知不是小事,立刻安静下来,眼见着他走到贺革的身边,附耳小声说了些什么。

  话音未完,贺革已经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待到若愚说完,贺革点了点头,开口向众人说道:

  “吴兴郡马太守之子前来求学。”

  贺革一开口,好几个助教“啊”了一声,和贺革一样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有一个更是脱口而出:

  “马太守之子?那个马文才?”

  贺革和大部分人一样,也不明白这位幼时便有才名的儿郎为什么来会稽学馆求学。

  即便不说马文才的名声,他的父亲是官居五品的太守,他的子嗣堪堪够上国子学的标准,这年头是个仕宦子弟都以入国子学为荣,马文才却来了会稽学馆,也难怪众人惊讶。

  贺革是个沉稳之人,虽然一肚子疑惑,但还是对四周的同僚拱了拱手。

  “马家乃我家故交,此子即是求学之人,也是故交之子,所以贺某要先行一步,诸位见谅。”

  这些助教听到这等奇事,自然也想互相交流一番,贺馆主要去招待马文才,他们倒高兴,很是愉快地目送着贺革离开了。

  正如贺革所说,马文才是故交之子,其祖马钧和贺革的父亲贺玚皆是山阴人士,少时曾一起求学,否则,即便马文才的父亲马骅是吴兴郡太守,这位馆主也不见得会去亲自迎接。

  若愚是个妥当的人,知道在山门前将马文才直接带入馆主所住的小院太过扎眼,毕竟现在人人求学,其中也不乏出身不俗的子弟,为了避嫌,只好请马文才从侧门进来,此时正由另一位小厮若拙伺候茶水。

  若愚是贺革的家人,从小接触过不少士族子弟,刚开始他提出请马文才走侧门入学馆时心中还惴惴不安,担心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认为这个提议是折辱了他,从而愤而拒绝,没想到他却很是自然地同意了他的建议,并且命令家中的家仆随从在山门外静候,只带着一个书童就跟着他从侧门进了学馆。

  因为马文才会考虑家主的为难,护主忠心的若愚一开始就对这位士族公子有了极好的印象,爱屋及乌之下,也希望自家主人能够重视他。

  等若愚跟着自家主人进了厅堂,还在门口,就已经看见那位马家郎正姿态放松地坐在案后读着一本《淮南子》的身影。

  这《淮南子》还是上次馆主来了客人随手放在案后的,不知怎么就被这位少年拾起读了起来。

  见到他在放松地读书,若愚就知道馆主对这位郎君第一印象肯定极好。

  果不其然,贺革眼神从马文才身上扫过,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待若拙提醒这位马家公子主人到了的时候,他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很恭敬的将这本手抄书妥当的放在案上,然后起身以晚辈之礼见过馆主贺革。

  礼数之周全,即便是以精通三《礼》而名声在外的贺革也挑不出错来。

  当贺革虚扶起行完礼的马文才,眼神再一次从马文才身上扫过后,除了眼光在他额间的额带上微微停了停以外,那“满意”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十分满意。

  不提相貌,在这个年纪上接人待物丝毫不错,又有少年人少有的沉静稳重,便已经算是才俊了。

  心中赞赏的贺革也不吝惜表达出自己的满意,他点了点头,喟叹出声。

  “人中之才,果然名不虚传!”

  第3章 人中之才

  听到贺革夸奖自己乃是“人中之才”,马文才就知道自己的言行总算是没出什么差错。

  和大部分轻视五馆的士族子弟不一样,马文才虽然也觉得五馆的教授比不上国子学,但五馆之中被任命的馆主,无一不是皇帝和天下士族公认的博学之士,有些更是教授过天子学问的先生,即便如今会稽学馆的馆主并不是以前名动天下的大儒贺玚,但其子贺革精通三《礼》,一出仕就曾是太学博士,连晋安王都曾是他的学生,马文才当然不会骄傲到觉得自己来五馆求学是“屈尊纡贵”。

  事实上,他来会稽学馆也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求学或天子门生的名位。

  早一两年,他就明白自己有今年入馆就读的时候,所以为了今日,他在家早就调查过许久,从贺革的喜好习惯,到贺革身边的心腹仆从,再到他的行事风格,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就如他知道贺革不喜欢傲慢张扬之人,于是便在山脚下命令家仆静候;

  他熟悉贺玚乃至贺革的字迹,所以他一入厅堂,便看出这《淮南子》的手抄本是老馆主贺玚的手迹,自然恭敬地阅读直到贺革到来。

  至于如此小心地放好那本《淮南子》,除了他本来就爱惜书籍,大多还是因为这是贺革父亲的遗物,不敢露出一点点怠慢之意的缘故。

  马文才为入学谋划已久,却没想到今年年初陛下却突然下诏弄出什么“天子门生”一事。

  原本的他想要表现出的是“求贤”的目的,因为那是很容易赢得好感的。可诏书一下,如今的他却很容易被人误解成是“求名”、“求官”,为了不让贺革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沽名钓誉之人,他又要重新谋划一番。

  马文才当然不担心贺革不会留他,无论是他的出身,还是两家的交情,贺革都没有拒绝他入学的理由,但他天性中有些追求完美,为了达到自己心目中的目的,他必须要给这位贺馆主留下最好的印象,才能在日后徐徐图之。

  现在目的已成,马文才心里也就为之一松,露出少年人应有的羞涩之态来。

  “那是中正大人的谬赞,贺伯父也如此说,实在让人惭愧。”

  “中正是不会随便妄言的,你幼年之时便得到如此的褒奖,难得的是还如此不骄不躁,马太守的家教甚是出众。”

  贺革呵呵笑着,亲切地让马文才入座。